转自：企业观察报

汽车行业避免不了“卷”，但绝不能无序“内卷”。

近日，工业和信息化部（下称“工信部”）明确指出，企业之间无序价格战，是“内卷式”竞争的典型表现。不仅影响产品质量性能和服务水平，而且损害消费者权益，危及行业健康、可持续发展。

在此背景下，2025中国汽车重庆论坛于6月6日启幕。行业领军者齐聚一堂“反内卷”“抵制恶性竞争”。

值得深思的是：当规模与利润陷入零和博弈，车企如何打破“内卷”困局？价格战之外，是否存在更具战略性的破局路径？产业协同与技术创新，又该如何平衡短期生存与长期发展？

01

价格战下的行业困局

汽车行业价格混战已持续多年。2024年，价格战致使行业直接损失1380亿元，行业利润大幅下滑至4623亿元，同比下降8％，利润率仅为4.3%；而在2021年，这一利润率还是6.1%。

进入2025年，价格战战火仍在熊熊燃烧。5月，头部车企掀起的大幅度降价潮，引得众多企业纷纷跟进。

中国贸促会汽车分会会长王侠发布了一组令人担忧的数据：据不完全统计，2024年国内车市降价车型200多款，2025年前4个月降价车型已达60多款。刚刚过去的5月，情况进一步加剧，在头部车企大范围、大幅度降价带动下，多家车企跟进效仿，降价车型达百余款之多，降价幅度最高超5万元，甚至出现了好久不见的3万元级的车价。

数据显示，今年前4个月，我国汽车产销量分别完成1017.5万辆和1006万辆，同比分别增长12.9%和10.8%。这是我国汽车历史上同期产销量首次双双突破1000万辆。然而，在产销量实现双位数增长的繁荣表象下，行业结构性矛盾愈发凸显——众多整车企业正面临盈利能力持续承压困境，部分经销商甚至陷入“量增利减”局面。这种产销量增长与盈利能力下降的背离现象，清晰地表明行业发展处于不健康状态。

汽车行业分析师顾彦涛告诉《企业观察报》，价格作为市场竞争的核心杠杆，本是企业动态调节供需、优化资源配置的重要工具。合理的价格调整既能帮助企业扩大市场份额，又能通过市场出清机制推动产业优胜劣汰，加速弱势品牌与低效产能的退出。但当价格竞争异化为无底线的价格战，行业生态便面临系统性风险。

顾彦涛进一步分析称，当前车企陷入“以价换量”的恶性循环，看似通过规模扩张抢占市场，实则在利润压缩与研发投入的矛盾中持续承压。这种零和博弈不仅削弱企业技术迭代与产品升级的动力与能力，更可能通过产业链传导，引发供应链资金链断裂、零部件企业经营危机等连锁反应，危及整个产业体系的安全稳定。

也正是在此背景下，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发布《关于维护公平竞争秩序、促进行业健康发展的倡议》（下称《倡议》），明确反对车企之间无序价格战。《倡议》直言，5月23日以来，某车企率先发起大幅降价活动，多家企业跟进效仿，引发新一轮价格战恐慌。无序价格战加剧恶性竞争，将进一步挤压企业利润空间，进而影响产品质量和售后服务保障，不仅阻碍行业自身健康发展，也将危害消费者权益，并带来安全隐患。

随后，工信部相关负责人也明确表态，赞同并支持中国汽车工业协会提出的倡议。工信部明确，将加大对汽车行业“内卷式”竞争的整治力度，配合相关部门开展反不正当竞争执法，采取必要的监管措施，坚决维护公平有序市场环境，切实保障消费者根本利益。

5月20日，国家发展改革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新闻发言人李超在谈及“内卷式”竞争时表示：“有的以低价、超低价，甚至以低于成本价格销售，有的制假售假、以次充好。这些都突破了市场竞争的边界和底线，扭曲了市场机制，扰乱了公平竞争秩序，必须加以整治。”

02

车企大佬观点碰撞

在2025中国汽车重庆论坛上，众多头部车企高层围绕“反内卷”“抵制恶性竞争”各抒己见。

长安汽车注重规范市场秩序。重庆长安汽车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朱华荣直言，当前的激烈竞争让长安及其经销商、供应商链条上的100多万职工都感受到了巨大压力，长安坚决反对无道德底线、无法律底线的恶性竞争。

朱华荣指出，当下中国汽车市场存在品牌数量过多、产品过剩的问题，乘用车品牌约70个，加上其他品牌共100个左右，新品层出不穷，导致用户选择困难。同时，价格混乱现象不仅存在于国内，还有蔓延至海外的趋势，零公里二手车出口扰乱海外市场，对中国品牌形象造成极大损害。此外，部分品牌过度夸大宣传误导消费者，部分资本追求短期利益，都增加了行业竞争的复杂性。不过，朱华荣认为，未来1-2年，中国汽车行业有望回归理性竞争，重回健康、可持续的发展轨道。

当前，正值长安汽车升级为独立央企关键期，其以“13336”战略为纲，通过分立重组重构业务体系，提升汽车主业层级，剥离非核资产、优化资源配置，构建新能源赛道敏捷型组织架构。

奇瑞汽车强调回归高质量发展。奇瑞控股集团董事长尹同跃在视频发言中称“降价是最无奈的一招，是饮鸩止渴的手段”。尹同跃认为，汽车行业必须回归本源，追求长期主义和高质量发展，这是中国汽车由大变强的必由之路。

奇瑞致力于形成奇瑞、星途、捷途、iCAR、智界五大品牌协同的全谱系布局。技术上遵循“应用一代、研发一代、储备一代”的三代技术管理原则，全面呈现电动化、智能化、AI 化、国际化、低碳化五大领域的前沿成果。

吉利汽车明确表态反对内卷式竞争。吉利控股集团高级副总裁杨学良直言，有些企业争当卷王，以卷为荣，若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国家巨额财政支持造就的汽车产业良好生态可能会被引入歧途。他呼吁，企业应依法合规经营，通过相互监督、相互尊重，建立公平公开的竞争环境。杨学良表示：“无论行业如何变幻，无论友商如何内卷，吉利永远不搞内卷，永远不做卷王，永远不搞内卷式恶性竞争。”

吉利汽车吉利通过坚持开放式良性竞争，以价值、技术等多维竞争抵制无序竞争。吉利控股集团董事长李书福在《台州宣言》中提出了“战略聚焦、资源整合、协同创新、稳健经营、人才赋能”五大战略支柱。自《台州宣言》发布后，吉利在资源战略上进一步聚焦协同，未来将继续建立统一架构，提升资源配置效率，杜绝重复投资。

比亚迪集团品牌及公关处总经理李云飞在论坛圆桌讨论中回应近期争议，更是直接批判有些品牌“不拉踩一下别人就不自在”的行为，称这些言论是“厚黑学”，虽可能获取一时流量，但最终只会自食恶果。他强调，比亚迪坚持踏实做事，以技术立品牌，技术就是最好的品牌。

在同日举办的比亚迪2024股东大会上，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也明确：“比亚迪坚持长期主义，我们不会拉踩同行，不管在发布会还是在店端，只会说自己好，这是比亚迪的原则。”

在股东大会上，比亚迪首次系统阐释了“电动化与智能化双轨战略”。王传福透露，比亚迪未来三年即将推出一系列技术变革发布会，每场发布会都将攻克一个技术痛点。目前，比亚迪拥有超过12万名研发工程师，正围绕车规级芯片、情绪交互引擎等12个前沿领域集中突破。

数据显示，比亚迪2024年研发投入达542亿元，在A股上市公司中排名第一。2025年一季度，比亚迪营收1703亿元，净利润91.55亿元，研发投入142.23亿元，三大关键业绩指标均实现正增长。在2011—2024年十四年间，比亚迪有13年的研发投入超过当年净利润。截至目前，比亚迪累计研发投入超1800亿元，形成了超过1万项专利储备。

03

整治“内卷”系统性思路

如今，中国汽车产业正站在转型升级的关键节点，“反内卷”“抵制恶性竞争”不仅是企业生存发展的需要，更是整个行业迈向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

王侠表示，兼并整合是“内卷”的必然结果，也是治理“内卷”的重要手段。按照市场经济发展的规律，兼并重组是产业迈向成熟期的必然现象。目前，中国汽车产业呈现出的市场容量停滞、利润下降、市场集中度进一步提升等现象，正是进入产业成熟期的典型特征，兼之中国高速经济发展机制与各地抢占产业制高点的投入，汽车行业的兼并重组浪潮将不可避免。

除此之外，破解市场中无序价格战与“内卷式”竞争困局，需构建系统性治理框架。顾彦涛认为，首先应基于成本核算、行业利润率及市场供需，精准界定“不合理低价”，避免误判正常促销或纵容倾销行为；其次需以创新驱动、效率提升为标尺，区分良性竞争与资源内耗型竞争。在此基础上，构建涵盖行业规范、监管机制及企业自律的协同治理框架，既划定禁止性边界，又引导市场主体转向质量、技术、服务等差异化竞争赛道。

中国钢铁工业协会提出，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是一项系统工程，单靠某一个行业难逃“内卷”困局。钢铁、汽车产业应凝聚共识、苦练内功、加强自律、共破“内卷”，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链健康可持续发展，以实际行动维护公平有序的市场秩序。头部企业在这一过程中要发挥榜样作用，带头反“内卷”。

6月10日，长安汽车、东风集团、一汽集团、广汽集团、吉利汽车、赛力斯集团已率先践行构建健康供应链生态的使命。6家企业相继官宣，响应《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号召，将核心内容定为践行供应链“60天内账期”。其中，长安汽车明确旗下品牌长安启源、长安凯程、深蓝汽车、阿维塔同步执行；东风致力于推动资金高效流转；一汽明确标准并优化流程……

从产业链治理逻辑看，该机制通过明确应付账款周期，直接约束传统供应链中普遍存在的超长账期、承兑汇票占款等隐性资金占用行为。随着行业头部企业示范效应的释放，相信还会有更多大型车企加入汽车，从而形成“标杆企业引领—行业标准建立—全链生态优化”的传导效应，推动汽车产业链资金流转效率的系统性提升，增强供应链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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