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银胜
翻阅丁利刚编《陈翰笙书信集》,宋庆龄于1976年7月7日致陈翰笙的一通信函及随后的《陈翰笙为宋庆龄代拟〈追忆鲁迅先生〉》,引起了我的注意。函文称:“当萧伯纳(在上海)短暂停留时,来参加在我寓所设的午餐会,在场的客人还有鲁迅、蔡元培、林语堂、伊罗生和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宋庆龄的这封信件亦载《宋庆龄致陈翰笙书信》一书,其注释:“1933年2月17日,作环游世界旅行的英国著名作家萧伯纳偕夫人乘英轮皇后号于晨6时抵吴淞口,宋庆龄偕杨杏佛等乘海关小轮前往吴淞口欢迎,并上英轮皇后号访萧伯纳,相见甚欢。10时30分,宋庆龄陪同萧伯纳下船登岸,先赴外白渡桥理查饭店与同时来沪各游历团团员相见,稍作寒暄。随即赴亚尔培路访中央研究院院长蔡元培。12时,宋庆龄陪同萧伯纳来到莫利爱路寓所,并设中式肴馔招待,蔡元培、鲁迅、杨杏佛、林语堂、伊罗生、史沫特莱等出席作陪。……宋庆龄与萧伯纳曾就中国局势等问题作详谈。”
对宋函及注释,有材料略作补正,贾植芳的《我的人生档案:贾植芳回忆录》中有题为《狱友邵洵美》的文章。贾先生回忆在提篮桥监狱与邵洵美共处的那段往事时提到,他和邵洵美同监四个月,当时正值困难时期。饥饿的监房生活使邵洵美的哮喘病和浮肿病日益严重。邵洵美感到自己能出狱与亲人重逢的希望渺茫。有一天,他郑重其事地对贾先生说:“贾兄,你比我年轻,身体又好,总有一日会出去的,我有两件事,你一定要写篇文章,替我说几句话,那我就死而瞑目了。第一件是1933年,英国作家萧伯纳来上海访问,我作为世界笔会的中国秘书负责接待工作。萧伯纳不吃荤,所以,以世界笔会中国分会的名义,在‘功德林’摆了一桌素菜,用了四十六块银元,由我自己出钱付的。参加宴会的有蔡元培、宋庆龄、鲁迅、杨杏佛,还有我和林语堂。但当时上海大小报纸的新闻报道中,都没有我的名字。这使我一直耿耿于怀,希望你在文章中为我声明一下,以纠正记载上的失误。还有一件,我的文章,是写得不好,但实实在在是我自己写的。鲁迅先生在文章中说我是‘捐班’,是花钱雇人代写的,这真是天大误会。我敬佩鲁迅先生,但对他轻信流言又感到遗憾!这点也拜托你代为说明一下才好。”由于这是在当时监房里的秘密谈话,可能贾先生没有听清,那是从“功德林”叫了一桌素菜,而不是在“功德林”设宴。从邵洵美郑重其事的表述中,可知当年邵洵美作为世界笔会中国分会的会计,出资赞助了招待萧伯纳的午宴,并在宋宅出席作陪。
历史事件的诸多细节,充满了人性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