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永
“槐花朵朵白,槐花朵朵香,我盼槐花早日开,槐花一开饱饭来。”每当四五月的微风轻轻拂来,儿时的这首童谣总会在耳畔萦绕,那些曾用槐花充当粮食的岁月,便鲜活地尽显眼前。
我的家乡坐落在连绵起伏的大山腹地,这里百草丰茂,林木葱茏,最引人注目的是漫山遍野的槐花树。家乡的槐花树大都为刺槐,也有人叫它洋槐。一般在四月下旬,槐树枝干才开始吐新绿,细碎的白花才慢慢地点缀其上,到五月中下旬完全盛开。放眼望去,无数枝丫上的槐花像一串串晶莹的玉坠,又似满天的繁星,在柔和的阳光照耀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在食不果腹的年月,乡民们好不容易盼来槐花开。一声粗犷的叫喊——“槐花开了”,打破了山村的寂静,整个山村瞬间沸腾起来。淳朴的乡亲们绝不会错过大自然的馈赠,纷纷来到户外采摘槐花。我家人口多,父母整天忙着挣工分,采槐花的重任就落在我和妹妹肩上。
我和妹妹大多在清晨采摘槐花。天刚放亮,天边的晨雾还时隐时现,妹妹挎着竹篓,我拿着一根顶端绑着铁钩的竹竿,一起走进林间。我选好一棵茂盛的槐花树,将竹竿伸向树枝,慢慢地将树枝拖拉到妹妹面前。妹妹一把抓住树枝,用她稚嫩灵巧的小手快速地摘下含苞待放的花朵,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篓里。看到妹妹摘完一茬,我又将开满槐花的树枝拖到她的面前。我们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妹妹的竹篓里就装满了嫩嫩的槐花。当然,我们在采槐花时,也有失手的时候。当我把槐花枝快要拖到妹妹面前时,铁钩突然滑落,只听到“唰”的一声,树枝反弹回来,来不及躲开的妹妹脸上便留下或深或浅的划痕。抵挡不住槐花的诱惑,妹妹全然不顾,继续神情专注地采摘槐花。
我们带着丰收的喜悦将槐花交给母亲,母亲随即吩咐我们摘下嫩嫩的花朵儿,然后把它们浸泡在泉水里,去除其中的杂质和苦味。10多分钟后,从水中捞出,用筲箕滤干水分。接着,母亲将槐花放入滚烫的开水中焯水,然后加入玉米面。只见母亲用皲裂的双手不停地揉搓着面团,待到玉米面与槐花完全融合后,将其分成小块,放入锅里蒸。大约20分钟,槐花的香味儿便盈满整个屋子。迫不及待的我们围着母亲直打转,好想能马上吃到心仪的槐花窝窝头。
槐花缓解了农人的饥荒,但它的花期毕竟很短。农人为了延续槐花的食用期,将槐花煮至六成熟后,放在烈日下晒干,然后装进袋子。当槐花完全凋谢后,晒干的槐花便派上用场,用晒干的槐花与玉米面混蒸。那年月,槐花走入千家万户,充盈了农人的饭碗,让多少农家平稳地度过每年的缺粮季。
直到今天,家乡的农人仍旧依恋槐花,他们不再视槐花为“救命粮”,而是视槐花为一道美食。
岁月匆匆,槐花依旧。
(作者系重庆市奉节县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