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好酒地理局
“散装”不是混乱,而是多元。
夏天还没有正式来临,江苏突然“踢”出了现象级热度。
不是中超,不是国字号赛事,而是一场由13座城市组成的业余联赛——苏超。没有巨星站台,没有转播加持,却在社交平台刷屏不断。球迷涌进场馆,热门场次门票溢价60倍仍一票难求,抖音“苏超”相关话题播放量破18.7亿次。
城市对决,打的不止是球。南京VS南通,有“南哥之争”;苏州VS无锡,被称作“太湖德比”……每场比赛,不光有比分,更有方言、美食、地域文化的“暗战”在上演。有人看球,有人看热闹,更多人看见了熟悉又陌生的家乡。
比赛在踢,文旅在热。常州推出“9.9元门票+萝卜干炒饭”套餐,带动本地萝卜干品牌线上销量翻倍;连云港免票迎客,激活跨城旅游;“观鸟+观赛”“地摊+球迷广场”正在成为地方品牌的新标签。
那些藏在方言里的性格、写在小吃里的乡愁,都被这场联赛挖了出来。
在这风土复兴的赛道上,“酒”作为最会讲“土地故事”的角色,理应上场。
散装江苏,风土也各有千秋
“江苏十三太保”在球场上拼得你死我活,场下的地理分区也从未停过争议。
江苏省地处长江、淮河下游,东临黄海,北面山东,西接安徽,东南靠上海、浙江。境域内丘陵占14.3%,水域占16.7%,平原地貌占69%。
关于江苏地域分区最简单的说法,是以长江为界,将江苏划为江南与江北。这个提法是有历史依据的,江苏地区在元代之前,长江两岸分属不同行政区,清代建省后,也曾多次以长江为界,南北分治,直到民国才不再分开治理。
法国著名汉学家、地理学家夏之时在《中国坤舆志》中,则将江苏分为三大区域:淮安以北为北部,淮安与长江之间为中部,长江以南为南部。这一划分,成为今天“苏北、苏中、苏南”三分法的理论源头和学术依据。
不过,官方对“江苏三分法”始终没有统一定论。正因如此,“苏北究竟包括哪些城市”这样的地域讨论,时常在网络上引发热烈争论。
与此同时,《江苏地理志》采用了更自然地理导向的划分方法:将全省分为四个区域——西南丘陵、江南平原、江北平原和淮北平原,强调地貌与农业结构的差异性。
还有地理学者提出六区说:宁镇山脉丘陵区、太湖平原区、江淮平原区、黄淮平原区、滨海平原,以及东北的临海山区。从地形、生态与资源分布的角度出发,更细致地呈现出江苏复杂多样的自然格局。
江苏省地方志办公室旧志整理中心主任张乃格在《“散装江苏”的历史文化学考察》一文中提出,大概在2亿多年前,如今的江苏,大部分地方还是一片浅海和海底大陆架。那时候,黄海、东海还只是个模糊的海湾,而江苏的地势从西北往东南缓缓倾斜,河水一旦带来泥沙,很容易就在这片浅滩上沉积下来。
几千年来,海岸线不断东移,陆地越来越大。
从考古记录来看,早在六七千年前,江苏的海岸线还在扬州附近,离今天的海边还有上百公里远。北宋时期,范仲淹修筑了“范公堤”,用来挡潮防海,这条堤坝后来还被改造成了204国道的一部分。
宋金对峙时期,黄河改道冲进淮河,带来了大量泥沙。这让江苏的陆地继续向东生长。
到了清朝,人们发现这里距离海边已经“远得很”,有的地方甚至退海上百里。
直到今天,我们还能从县市设立的时间,看出这段“长出来”的历史:江苏东部有很多县,是明清、民国甚至1949年以后才设立的,说明那时候这些地方才真正成了可以建城立县的陆地。
这些新陆地,大多最初都是河口沙洲。泥沙不断沉积,慢慢长成露出水面的“高地”,成为岛一样的存在。
沙洲相互靠近、连在一起,才形成了适合人类居住之地。最早上岛开垦的人,就成了这片土地的“第一批岛民”。
考古发现,这些早期的聚居地,四周是芦苇丛生的湖泊、湿地、河流,生活在中间的居民,靠土地种植、靠湖捕鱼,形成独特的水乡文化。这种景象,在江苏非常常见。
比如南通,最早叫“壶豆洲”或者“胡逗洲”,原是江海交界的沙洲群,唐代以后才慢慢与大陆连在一起,后来设为通州,也就是今天的南通市。而海门,更是一再沉没又一再重生的“水上城市”。清朝康熙年间,一场海啸让整个县几乎被吞没,后来才因泥沙堆积重新长出土地,再次设厅建城。
这些看似零散的沙洲城市,原本互不相连,自成一体,慢慢发展成一个个独立、封闭又自给自足的小世界。
久而久之,也就孕育出今天江苏的“散装”气质——文化各异、方言多样,像一张拼图一样,每一块都独具风味。
一省多元的文化江湖
当我们说“苏超”爆火,别只看到足球的热闹。真正被点燃的,是城市对自身文化的自信。
四川有四川话,天津有天津话,东北有东北话,但江苏却没有所谓的“江苏话”。
江苏虽然只有13个地级市,却拥有远超过13种的方言。全省95个县(市、区),方言种类多达70余种,可谓“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调”。
江苏不仅方言多样,历史文化底蕴也极为深厚。截至2024年底,全国共有143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其中江苏就占了14座,是我国拥有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最多的省份。
江苏的十四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各具风貌,共同绘就了一幅“一省多元、南北交融、古今辉映”的文化长卷。无论是吴地的古韵,还是运河的记忆;是山水间的人文积淀,还是工商业发展的历史印记,这些文化片段都在江苏大地上交错生长、彼此融合,构成了一个既厚重又鲜活的文明场域。
早在春秋时期,吴国名将伍子胥便在今天的苏州建都,开凿江南运河与邗沟,打通太湖、长江与淮河,奠定了江苏以水为轴的交通与生活格局。这一水系不仅便利运输,更为吴国争霸中原提供了坚实的后勤支撑。
与之并行的,是“象天法地,相土尝水”的建城理念——即尊重自然、因地制宜的城市建设思想,这种顺应地理、亲水而居的理念,深刻影响了江南尤其是江苏地区日后的文化生态。
玄武湖,素有“金陵明珠”之称,是南京市的一道靓丽风景线,湖水碧绿如翡翠,湖畔堤岸长满了参天的柳树,拂水而荡。其周边建筑正体现了“象天法地,相土尝水”的建城理念。图源@视觉中国
地处南北之间的江苏,自古便是中原通往江南的关键通道。每当北方战乱,中原皇族、士人、百姓多选择南迁避难,而江苏则常常是他们的第一落点。
从晋朝皇族“衣冠南渡”至南京,到宋高宗南逃再定都临安(今杭州),再到明末皇室在南京建立“南明”政权,历史上多次南迁潮都留下了深刻印记。即便是更早的泰伯奔吴、孙权建业,亦印证了中原文明向江南迁移的脉络。
这些南迁,不只是人口的迁徙,更是文化的大搬家。
中原的礼仪制度、哲学思想、士族文化随之南下,在江苏生根发芽,逐渐孕育出区别于北方、更加细腻婉约的江南文化。儒道思想在此交融,文人士风与山水田园完美结合,形成了江苏独有的文化品格。
于是我们看到,江苏可以有苏州的细腻,也可以有徐州的豪爽;可以同时容纳扬州的风雅与南通的实干;既有“江南园林甲天下”,也有“淮海战役定乾坤”。
江南水乡多古镇,震泽古镇只是星罗棋布的水乡古镇中的一座。但它不仅是一座拥有二千多年历史的江南名镇,而且还是我国著名的蚕丝之乡。图源@视觉中国
语言、习俗、风貌在各地各有差异,但在江苏这块土地上,却能奇妙地交汇、共处、互补。这里既“南得彻底”,也“北得真实”,正是中华文化多元共生的一个典型缩影。
这就是“散装江苏”。
但“散装”不是混乱,而是多元;不是分裂,而是兼容;不是缺乏统一,而是本身就是一种更高级的整合方式。它看似松散,实则深深缠绕着地理、人文与历史的逻辑。
而酒,作为一种最贴近风土与记忆的产品,也应该成为连接人、土地与身份的桥梁。
该酒上场了
别看“散装江苏”在地域文化上各自为政,从饮食习惯到性格特点截然不同。可一上酒桌,立马就显出战斗力。酒圈里流传一句话:“东北虎、西北狼,干不过江苏小绵羊。”
根据相关介绍,在江苏,酒风因地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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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人豪爽,徐州人酒量大,宿迁人“以斤论英雄”,徐州、丰沛人爱大碗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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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苏中人内敛,扬州人逢节小酌,泰州人低调但节庆时酒不可少,讲究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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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人原多喝黄酒,如今本地中度白酒渐受欢迎。南京人敬酒讲究缘由,苏州人爱在茶香中品酒,无锡人喝酒随性,却偏爱白酒的绵柔口感。
这个土地面积只占全国1.12%的省份,却拥有超过1000亿元的酒类流通市场,约占全国市场的10%。其中白酒销售额高达近620亿元,实力不可小觑。
其实,江苏人早年主要是喝黄酒的,而且还是高品质的江南名酒。明清时期,像苏州的三白酒、无锡的惠泉酒,都是有口皆碑的黄酒代表。
顾起元《客座赘语》记载:“后始有市苏之三白酒者,迄今宴会犹用之”。谢肇淛《五杂俎》也说:“江南之三白,不胫而走半九州矣。”
康熙《无锡县志》记载:“惠泉酒……其酒以色白味清而冽者为上,山中卖者,比舍皆是。”
直到今天,很多江苏人依然偏爱这些传统口味。
与此同时,乾隆年间(1736年-1796年)李斗所著《扬州画舫录》记载了不少地方名酒,比如通州雪酒、泰州枯酒、高邮木瓜酒、五加皮酒、宝应乔家白等。
后来随着各地文化的交流融合,白酒逐渐流行起来。
在明朝中后期,江苏很多地方的县志中就已经提到“烧酒”(也就是白酒)了,比如《正德江宁县志》里就写到:“现在市面上的酒都不怎么样,只有烧酒还算可以喝。”
到了乾隆五年(1740年),江苏巡抚张渠发现粮价居高不下,原因之一就是太多粮食被用来酿酒。苏州当时流行糟烧、麦烧和米烧,其中米烧是用百姓吃的粳米来做的,工艺简单,不用复杂的酒曲,只要把米和一些特殊的草药、石灰混合,就能蒸出酒来。
米烧的出酒率很高:一石粳米能酿出80多斤酒,味道也不错,“色清味醇”,销路很好,南北都在喝。据记载,乾隆五年,光是苏州木渎镇就有两千多家酒坊,每天从凌晨烧到日出,日耗大米超过一万石,其他乡镇也纷纷仿效,整个地区的酒业非常兴盛。
由此可见,江苏人不仅会喝酒,更擅酿酒,这份匠心传承至今,历久弥新。
早在本世纪初,江苏便打破“以香型论高低”的传统认知,首创“绵柔”这一全新概念,重新定义了白酒的口感体验。绵柔不烈不躁,入口顺滑、回味悠长,既贴近现代饮酒习惯,又拓展了市场边界,为苏酒开辟了一条独具特色的发展之路。
江苏地跨南北、湖泊密布,地势平坦,是天赐的酿酒福地。如今已形成宿迁、淮安、连云港等多个优质白酒产区。其中,宿迁坐拥“三河两湖一湿地”,与苏格兰威士忌产区、法国干邑产区并称“世界三大湿地名酒产区”。
从传统黄酒到绵柔白酒,从手工作坊到现代化酒厂,这个“酒桌上的小绵羊”,正在以自己的方式,赢得世界的掌声。
江苏的酒,从来不是一个标准味道,而是一片片土地的情绪投射。
这就像“苏超”带来的,不是哪个城市赢了,而是大家忽然意识到:我们不一样,也正因为不一样,才值得骄傲。
城市有了主队,就有了属于自己的颜色、口号和节奏;而酒,也从未缺席这样的情绪表达。
拼的不只是技术,更是一个地方的精神气质;喝的不只是味道,更是一座城的文化密码。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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