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碧君

　　凤凰花开，又是一年高考季，我想说说我家三代人的高考。

　　上世纪70年代末恢复高考那年，爸爸已经出来参加工作了，得知消息，他既兴奋又为难。兴奋的是，他一直渴望有机会进入大学校园学习，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为难的是，他已经工作几年并和我妈相恋了，那段时间妈妈天天来帮忙挑沙搬砖造新房，婚事将近。

　　正在犯难的时候，善解人意的妈妈对爸爸说：“安心去参加考试吧，我可以等你。”我爸离开校园好几年了，光靠几本书单枪匹马在家备考，困难重重。那年高考，爸爸只差5分就能考上自己的目标院校：华南工学院，离大学一步之遥。得知落榜后，爸爸一连躺了好几天。

　　妈妈安慰并鼓励爸爸第二年继续考。因为家境贫寒，又是家里的长子，爸爸反复思量后，决定放弃高考，投入到工作中去。爸爸的大学梦就此搁浅。

　　2002年，我也来到了人生重要的关口——高考。因为背负父亲殷切的期望，我感觉压力非常大。但是天生倔强的我和几个同学暗暗较劲，比谁学得更晚，比谁第二天起得最早。高考前夕，我终于熬不住倒下了。爸爸心急火燎地赶到学校，背我去医院打点滴。路上，我伏在爸爸瘦削的背上，无声地啜泣，害怕他知道我的害怕。我担心，十载寒窗苦读终成一场空。

　　那年高考，我考了有史以来最差的成绩。爸爸一边用水龙头冲洗着猪舍，一边若无其事地对我说：“没事，有大学录取就去读大学，如果想复读也可以去复读。你想怎样，爸爸妈妈都支持你。”但我无法忘记爸爸掩饰不了的落寞的眼神。

　　因为完全没有被录取的信心，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就胡乱填了一通。一天中午，正吃着饭，电话突然响了，像一记惊雷。爸爸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说：“我来接吧！”接完电话，他万分激动地说：“君君，你考上了！”我知道以自己的分数是不会考上什么好大学的。只是小声地问了爸爸一句是哪所学校。爸爸说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和一个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学校。爸爸深知复习高考的艰辛。他说：“有书读就好，咱们不回去复读了。”

　　三年后，我成了阳江的一名教师，并嫁到了阳江。

　　2024年夏天，儿子也准备参加高考了。我和老公加入了阳江一中浩浩荡荡的送饭大军。儿子每次看到我们都一脸轻松，仿佛要参加高考的是我们。

　　凤凰花开，高考季如约而至。我穿上了一条火红的旗袍，心中祈祷着儿子能考个满意的成绩，给自己人生的第一次重要考试交上满意的答卷。考完语文，儿子表现得挺轻松的。他说押到了作文题，感觉很顺利。考完数学，我们给他送饭的时候，他说感觉自己考得很糟糕。他的语气很是焦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儿子如此的不安。

　　那天晚上，我思来想去，越想越不安。又跑到学校去找他，跟他说：“孩子，人生的路有很多条，哪怕这一次考得不好，还是可以找到另外一条路走下去的。”我们叫他放轻松，不要担心，我们永远都和他在一起。

　　儿子拥抱了我们，眼神里多了坚定和坦然。成绩出来了，虽然没有预期的好，但还是上了重本线。我爸爸得知消息后欣喜若狂，他连连说：“太好了！太好了！”儿子被第一志愿的院校录取。

　　儿子终于圆了他外公的大学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