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君
薄雾笼罩的荆州刑场,竹茭在空中划出决定生死的弧线,十七岁的杨凯之走在囚徒队列中,脚镣在青石板路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镜头缓缓上移,掠过刑场边缘围观的麻木面孔——这是1900年的中国,当邮船拉响汽笛,留辫子的清末贵族与穿着西服的洋人暗声密谋,行色匆匆的革命者与麻木不仁的观者行走交错,一场穿越时代、跨越时空的图景徐徐展开。在电视剧《人生若如初见》中,新旧迭变下,一群有志青年被推至时代裂变的锋刃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落魄的皇亲贵胄梁乡、革命者杨凯之、北洋新军人李人骏——这三个分属不同阶层的青年,在上海留日军事生接待处相遇,一段留日旅程将几人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却无人预见历史洪流将如何撕裂这份“初见”的美好。电视剧《人生若如初见》所呈现的,正是庚子国变后的动荡历史,三个青年为自己心中的信念、理想与抱负展开的一系列挣扎求索的故事。传统与现代相碰撞,保守与激进交锋,青年们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探寻着拯救民族危亡的新路径。导演将镜头对准个体的命运沉浮,让观众在梁乡、杨凯之、吴天白等人的挣扎与抉择中,触摸到那个时期的阵痛与希望。这些青年犹如散落的棋子,在时代棋盘上为各自的立场而战。每个角色都是鲜活立体的,仿佛真实地出现于清末动荡的历史画卷中。
在历史的转折点上,三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交织出一幅旧民主主义革命的浮世绘。梁乡,作为晚清没落权贵的宗室子弟,试图托住那个正在崩塌的王朝穹顶。在东京军事学校,他彻夜研读“日清战争资料”,却无法阻止“日俄战争”旅顺沦陷的结局。梁乡的挣扎是具有悲剧性力量的,他愤怒地剪下辫子却藏于枕下的矛盾举动,折射出尊严与现实的激烈碰撞,暗示着血统与认知的撕裂。他在清醒中沉沦,维护祖祖辈辈的基业是他一生的职责与使命。
与沉溺于旧秩序的梁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革命者杨凯之。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平民青年,骨子里却燃烧着最纯粹的理想之火。他以军事生身份为掩护,在东京的校园里拼命汲取新知,结交有志青年,暗中编织着革命网络。从最初懵懂地追随革命,到遇见启蒙恩师后的顿悟,最终用生命践行信仰,杨凯之完成了一个革命者的精神涅槃。
李人骏代表了当时最大的军事势力北洋政府,作为被袁世凯派系保送留学的青年军官,李人骏的实用功利主义是旧制度下权力崇拜的产物。
这三种人生轨迹构成的历史棱镜,无情折射出旧民主主义革命的局限:梁乡的改良主义沉溺于旧秩序幻想,杨凯之的壮烈牺牲未能触及根本,李人骏的投机则为腐朽不堪的清末官员揭下最后一层羞耻布。
在男性角色之外,女性角色菽红的觉醒之路显得尤为震撼。从开文堂笔店的二小姐到独立坚强的时代女性,菽红的命运和成长之路每一步都浸透着血泪。她因为一场失败的刺杀被卷入险象环生的逃亡之路。初到东京,举目无亲,这个富家千金并未抱怨过环境,学日文、卖书画、做女红……她的身上永远展现着顽强的生命力。菽红的成长轨迹,暗示了晚清女性从闺阁走向社会的历史进程——她们不再是革命的旁观者,而是变革的直接参与者。
电视剧《人生若如初见》的导演王伟说:“我们还原了旧民主主义时期革命者的道德模糊性,他们是革命者,但首先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在这些角色身上,我们不仅能感受到风起云涌的历史事实,更能看到人性的复杂和多元。他们既有对理想的执着坚守,也有在利益诱惑面前的动摇妥协;既有面对困境时的坚韧不拔,也有在时代洪流中的迷茫无助。从留日学习的同窗情谊到各自奋斗的陌路人生,无数个体的命运悲剧交织在一起,涌成一曲浩荡悲歌。在时代的暗夜里,每个人都是微弱的光源,邮轮中初见时的美好,终将在血与火的淬炼中涅槃为照亮未来的光芒。
(作者为青岛科技大学戏剧与影视专业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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