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是一场青春的仪式,也是一段记忆深处的烙印。它不只属于考生自己,更牵动着整个家庭的心绪。而我对那三天最深的记忆,却并不是考场上的奋笔疾书,而是父亲每天中午送来的一盒饭。
那是1998年的夏天,高考还安排在七月。天气闷热得像是要把人压进空气里。我被分到离家十公里外的中学考试,骑车要40分钟。母亲原本说要送饭,但父亲却摆摆手:“你忙,还是我去吧。”
我知道他其实很紧张。平日里话不多的父亲,在我临考前几周总有意无意地问我复习得怎么样,又怕问多了给我压力,常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第一天上午是语文,我一边答题一边想着中午吃什么。铃声一响,我几乎是冲出教室,远远就看见父亲站在校门外的大槐树下。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脚上那双旧皮鞋不知走了多少路,鞋带松了也没系。
“吃点热的,别饿着。”他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不锈钢饭盒。掀开盖子,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是我最爱吃的土豆炖鸡块,还有炒青菜和一碗紫菜蛋花汤。饭盒底下还压着一张纸巾,上面是他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写的:加油,闺女!
我吃得很快,父亲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我有没有吃饱。吃完后,他接过空饭盒,叮嘱我别喝凉水,午休时把外套盖在肚子上。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说:“我得赶紧回去了,下午还要上班。”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父亲,竟也能让我鼻子一酸。
第二天考数学,我有些紧张。刚走出考场,远远就看见父亲站在原来的位置,手里还是那个保温袋。那天特别热,他的额头全是汗,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他见我来了,笑着递过饭盒:“今天给你做了绿豆粥,解暑的。”我打开一看,果然,除了绿豆粥,还有煎得金黄的鸡蛋饼和几片腌黄瓜。我一边吃一边听他讲单位里的趣事,那些轻松的话语像一阵风,吹散了我心头的阴云。
第三天最后一科结束,我走出校门,远远就看到父亲等在那里。他依旧穿着那件蓝衬衫,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我跑过去,把头靠在他肩上,低声说了句:“谢谢爸爸。”他愣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什么也没说。
后来我从母亲口中得知,那几天父亲每天凌晨五点就起床做饭。他怕耽误我吃饭,每次都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连一口水都没喝。那年夏天,他瘦了几斤。
如今,我已经工作多年,有时在办公室点外卖,看着塑料盒里冷掉的饭菜,总会想起那个蓝色身影和那个热腾腾的饭盒。那一顿顿送考饭里,藏着父亲说不出口的爱与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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