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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工智能（AI）的能力以指数级增长时，它依然是人类可以掌控的工具，还是涌现出的一个新物种？

在追求和创造“更智能的 AI”时，关于 AI 最本质的问题却被日渐忽视：它到底是什么？它要指引我们走向哪里？我们又该如何回应？

日前，历史学家、哲学家、《人类简史》&《未来简史》作者尤瓦尔·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与 LinkedIn 联合创始人、风险投资家&作家 Reid Hoffman，围绕 AI 的本质、风险、技术与社会的关系，进行了一场深入对话，回答了上述问题。

图｜Yuval Noah Harari

一直以来，赫拉利都在关注 AI 对社会的深远影响，强调其可能带来的情感操控和社会结构变化。在访谈中，他提出了多个发人深省的观点，为理解 AI 的未来提供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视角。如下：

AI代表了「新物种的崛起」

有人说 AI 是继文字之后最重要的发明。赫拉利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AI，可能不是人类的延伸工具，而是一个即将诞生的新物种。

赫拉利指出，如果从历史尺度上审视文字与 AI 的意义，其地位并非是同维度的延续关系。他说：“文字扩展了智人（Homo sapiens）的能力，而智人已经统治了地球。而 AI，至少在某些设想中，是一种新物种的崛起。”

赫拉利认为，文字将有统治力的智人推向更高文明，而 AI “可能会取代智人成为地球上占主导地位的生命形式，或者至少是占主导地位的智能形式。”

此外，赫拉利还提出了一种假设：AI 的出现或许标志着“无机生命”的起源。“在未来某个时候，当回顾宇宙历史时，人们可能会说：‘40 亿年前出现了有机生命的起源。现在随着 AI 的崛起，出现了无机生命的起源。’”

人类太慢，AI太快：我们还能及时纠错吗？

赫拉利认为，AI 真正的危险，不仅在于它拥有强大的智能，更在于它发展的速度，可能远远超过了人类社会适应和纠错的能力。“自我纠错是一种相对缓慢、且相当麻烦的过程。AI 发展得如此之快，我真的很担心，人类根本来不及进行自我纠错。”

赫拉利指出，正是因为人类能够在犯错后意识到错误并加以修正，我们才得以不断演化、维系社会稳定。“一个良好的体系，应当具备一种内在机制，能够识别并纠正自身的错误。”

但身处 AI 时代，他发出了警告：“等你琢磨清楚当下 AI 技术到底咋回事，它对社会、对政治有啥影响，它早都变样十回了，你面对的完全是另一码事。”

AI缺乏“意识”，因此无法真正追求真理

赫拉利进一步指出，智能并不能自动带来伦理和真理。真正让人类关心真相、感受痛苦、拥有道德判断的，是“意识”。

然而，AI 目前只具备智能，尚未具备“良知”或“真理追求的本能”。也就是说，如果一个 AI 没有意识（例如不能“受苦”、不能“感受”），它也就无法真正理解“伤害”“同情”或“责任”这些人类社会的核心伦理概念。这将导致AI 在达成目标时可能完全不择手段。

他认为，硅谷过度重视“智能”而忽视“意识”：“硅谷汇聚了许多极其聪明的人，他们的生活建立在智能之上，因而倾向于高估智能的价值。但我的历史直觉告诉我，如果一个超级智能的 AI 缺乏意识，它就不会追求真理。它很快会开始追求别的东西，而那些将被幻觉所塑造。”

AI是否值得信任，取决于人类自己

在赫拉利看来，要应对 AI 带来的挑战，仅靠技术是远远不够的。人类社会内部的信任机制，以及国家之间的协作意愿，将决定 AI 发展的方向和后果。

他指出，当今世界秩序的动摇，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信任的缺失。而这一缺失，使人类在面对 AI 时显得格外脆弱，也为一种危险的 AI 形态提供了土壤。“我们最为关键的任务是构建信任，这涉及多个层面，包括哲学层面和实践层面。”

“不妨将 AI 视为人类的‘孩子’。在教育孩子时，我们的话语固然重要，但孩子更会关注我们的实际行动。在教育过程中，我们的行为对孩子的影响力远大于我们对他们的口头教导。”

如果现实社会充满操控、欺骗和对权力的追逐，那么 AI 也会从这些行为中汲取规则逻辑。即使工程师试图在技术层面嵌入“可信机制”，如果这些机制背后的社会本身不可信，那么 AI 同样不会值得信任。

在他看来，那种将人类社会理解为纯粹权力斗争的世界观，不仅过于狭隘，也会误导 AI 的发展方向。“人类不仅争夺权力，也渴望爱、同情和真理。”通过正视自身的价值追求，人类才能为 AI 设定更具伦理意义的起点。“在一个真正追求真理、倡导同情关系的社会中开发出的 AI ，也会更加值得信任、更加富有同情心。”

关于全球协作，赫拉利提出，几乎所有科技领袖都明知 AI 风险巨大，却不愿放慢脚步。他们承认放慢节奏、投入更多安全研究是明智的选择。但几乎所有人都表示“做不到”。原因不是技术层面的限制，而是对竞争对手的不信任。

“他们都说他们不能放慢速度，因为他们害怕他们的竞争对手。因此，在 AI 革命的核心存在着一个内在的悖论。有同样的人告诉你，他们不能相信其他人，但他们认为他们可以相信他们正在开发的 AI。这太疯狂了！”

赫拉利并没有否认人类处理历史性危机的能力。相反，他提醒我们，我们已经拥有理解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资源。回顾历史，许多困扰人类的问题都来自“资源不足”，例如瘟疫、饥荒和战争。但在今天的技术社会中，更多的问题源于“信任不足”。

“我们拥有理解能力，也拥有资源。我们需要的只是动力和信任。”

完整访谈链接：

https://www.possible.fm/podcasts/yuval/

编辑：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