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娅与同学联欢镜头

苏军反攻的真实镜头

片中反映苏军击毁德国坦克的镜头

◆常立军

在中国影迷心目中，诞生于40年前的苏联电影《莫斯科保卫战》堪称战争片经典，片中“波多利斯克军校生集体殉国”“女英雄卓娅就义”“斯大林红场阅兵”等桥段至今仍广为传颂。那么，这部恢宏巨作是如何问世的呢？

献礼二战胜利四十周年

1941年6月22日，希特勒偷袭苏联，伟大卫国战争爆发。面对纳粹德军闪电战，苏联一度处境艰难，几百万红军伤亡，大片国土沦丧，即便首都莫斯科也岌岌可危。但在最艰难时刻，苏联军民从未放弃胜利的信念。就在这一年的冬天，希特勒批准了“台风计划”，叫嚣德军将在被征服的莫斯科红场举行阅兵。苏联领导人斯大林针锋相对，决定留在莫斯科指挥作战。这就是电影《莫斯科保卫战》的故事背景。1981年，苏联部长会议责成莫斯科电影制片厂拍摄这部重大题材影片，作为二战胜利四十周年的献礼。由于是政治任务，苏联领导人十分慎重，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决定让功勋导演尤里·奥泽洛夫担任导演兼编剧，伊格尔·切尔诺赫任首席摄影师，亚历山大·巴赫穆托娃作曲，雅科夫·特里波尔斯基、米哈伊尔·乌里扬诺夫等实力派演员参演。

作为拍片的“总司令”，奥泽洛夫本身就是战争亲历者，“我19岁参军，红军打到柏林时已是少校营长。复员进入电影学院深造时，我便立志拍摄相关题材作品，向自己、向所有人讲述真相”。创作剧本时，奥泽洛夫选择了类似纪录片的编年史风格，所有角色均为真实人物，无虚构情节。他不仅通读苏德双方高级将领的回忆录，还参考了战时编年史和事件参与者的回忆。对于影评家质疑《莫》片不从德军进攻莫斯科的“台风行动”讲起，却把开头放到苏德战争爆发的那一天，让全片显得冗长，奥泽洛夫的解释是：“发生在莫斯科保卫战之前的布列斯特、明斯克、基辅、斯摩棱斯克等地的战役，都严重消耗了敌人，最终铸就了莫斯科城下的胜利，那些献身的勇士都深刻影响了首都保卫战的结局。”

1985年11月，《莫斯科保卫战》在欧亚多国同步上映，立即引发轰动，民众排队购票观看。演员谢尔盖·邦达尔丘克评价说：“影片以全景式叙事展现战争规模，军事行动的还原度与人物塑造的精准度令人震撼……剧组以朝圣般的精神重现了那段历史，堪称世界影史最宏大的战争片之一。”中国也在第一时间引进译制，成了中苏关系迈向正常化的标志。

动员十万群众参演

由于《莫》片所承载的文化和政治重任，苏联政府给予全方位的支持，动员超过10万士兵与平民参演，单日最高投拍人数超过5000人，重现“全民皆兵”的场景。在莫斯科周边的弗拉基米尔州和下诺夫哥罗德州，广阔的东欧平原上再度挖出绵延上百公里的战壕，坦克火炮按标准战斗队形排列，像重现维亚济马战役的戈罗霍韦茨市、再现卓娅就义的高尔基市（今下诺夫哥罗德市）弗罗利希村都出现大批身穿苏德军服、手持各种武器的军人。以克莱兹河畔的戈罗霍韦茨市为例，这里保留了战前建筑风貌，道具师指挥苏联官兵在市中心挖出战壕散兵坑，主干道上挤满难民群演，军用卡车呼啸而过。拍巷战时，抵抗“德军”的不仅有正规的“苏军”，更有民兵抄起燃烧瓶扔向“德军坦克”。为了反映当年莫斯科郊外的冬季拉锯战场景，苏军特意腾出了新西伯利亚市附近的坦克兵靶场，专门用于拍摄大规模坦克会战和野外冲突。

为了追求极致的还原，苏联政府还通过外交关系，为莫斯科电影厂寻找了大量国外电影企业协助。其中，捷克斯洛伐克巴兰道夫电影公司是最重要的境外伙伴，公司负责人将当年制作预算的25%（1550万克朗）都用到《莫》片上，在该国摩斯特市附近拍摄的装甲集群作战场面，连二战老兵都赞为“历史重演”。捷方人员的敬业精神也令奥泽洛夫十分感动，“所有人都投入超乎想象的体力与精力，变成这部作品的一部分”。本片最让人意外的外国合作方当数越南法菲姆制片厂，它负责拍摄1941年苏联王牌特工佐尔格获取日本“不会夹击苏联”情报的段落，越南道具师成功将河内、胡志明市的一些街区改造成当年日本东京的模样，街头不仅有身穿和服的男男女女，还有许多人力车夫穿梭其间，后来本片在东京上映时，不少日本观众都奇怪这些镜头是在哪里拍摄的。

苏联青年真情融入

由于离二战比较久远，摄制组最头疼的问题是苏德双方的武器道具严重不足。为了以假乱真，剧组拿数量相对较多、外观轮廓较接近原物的苏制T-34/85、T-44坦克进行改装：近景镜头中用胶合板和石膏重塑坦克外壳，伪装成德军IV号坦克；远景镜头则直接将T-44坦克涂成德军配色，省略细节。号称“欧洲老装备仓库”的捷克斯洛伐克四处搜寻，也找来百余辆二战时的德军车辆，将其修复投拍，捷方导演奥特卡尔·富卡说：“《莫》片的战争场景往往需要六台摄像机同步拍摄，涉及苏捷烟火团队的安全协调。像斯摩棱斯克会战里面，莫厂投入40辆坦克，我们用原装的德军装甲车穿插其间，让整个场面充满质感。”1983年8月2日，捷克电台曾播报称：“在摩斯特市郊的多尔尼·埃尔热廷山谷里，废弃的褐煤开采区突然变身‘战场’，苏联人民艺术家尤里·奥泽洛夫在此开拍新片《莫斯科保卫战》。除演员外，500余名捷人民军士兵、25辆老式坦克及历史装备参拍。”

现为今日俄罗斯电视台编导的伊格尔·切尔斯基，也曾在《莫》片中当群演，在全苏农业展览馆参与拍摄卓娅与同学庆祝毕业的镜头。“那是在1984年的夏天，剧组在莫斯科电影厂给我们发放年代服装，乘车抵达场地后，副导演尤里·科尼亚欣简单交代了走位和时机。开拍后，卓娅和同学欢呼着放飞气球，而我双手插兜从背景中走过，过程轻松，我几乎忘了是在演戏。”切尔斯基回忆，“第二个场景我也记忆犹新：我们被带到红色十月工厂，从敞开的窗户中飘来浓郁的巧克力香，女工们在楼上张望。我们排成一队，等待登记入伍。导演要求群演融入情景，脸上要呈现出符合剧情的情绪。当你站在那张桌子前，桌后坐着战时军人，登记后就要被派往前线，这种感觉比任何表演都真实。我试着想象祖父当年排队入伍的心情：昨日还是阳光与喜悦，如今前方只有炼狱、战火、黑暗与未知。更煎熬的是双向的牵挂：你不知家人安危，他们也在为你煎熬。这已不是电影，而是我们家族的真实历史。”正是这段群演的短暂经历，让苏联年轻人明白了家国情怀的味道。

中国观众感同身受

1988年，中国引进《莫斯科保卫战》并在全国上映，获得很好的口碑。首先是全片从“服化道”各方面尊重历史，具有极强的“代入感”，让中国观众对这一重大事件有了更直观、更深入的了解。中国观众认为它不是简单地呈现战争场面，而是从多方面展现了战争的背景、过程和影响，包括战争中士兵和平民的生活、苏联高层的决策等，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

由于共同的反法西斯战争经历，中国人对《莫》片里面的许多片段感同身受，具有强烈的共鸣。电影中，扮演波多利斯克军校生的小伙子们为了争取时间而集体殉国、红场阅兵后部队即刻奔赴前线、亚历山大红旗歌舞团演唱《神圣的战争》等情节，都展现出苏联军民在战争中的坚韧、牺牲精神以及对祖国的无限热爱，这些情感深深感染了中国观众，甚至在一段时间里成为文化符号。

不过，也有中国观众认为影片存在一些不足，比如片中过分拔高苏联前线总指挥朱可夫、过于聚焦最高统帅部的行动、呈现的军事装备缺乏完全的历史真实性，还有人觉得超过3小时的时长观看起来需要一定的耐心。但总体而言，《莫》片在中国获得较高评价，被视为经典的战争题材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