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丽
从5月1日至10月7日,周五、周六及法定节假日夜晚,居庸关长城灯光点亮,金色的巨龙在夜幕下熠熠生辉。北京长城以苍劲石脉勾勒出华夏文明的韧性与智慧,亦是农耕文明与游牧势力千年博弈的空间注脚。从北齐天保年间夯筑的军事基线,到明代砖石交错的巅峰之作,这座人类史上最宏大的线性遗产,始终在铁血烽火与文化融合中重塑着京畿大地的命运轨迹。
北齐筑基 山河作纸绘雄关
春秋战国时期,在今北京地区建都的是战国七雄之一的燕国。为抵御外侮,巩固边防,燕国先后修建了南北两道北京周边最早的长城。燕南长城是为加强对齐国的防御而修建的,位于易水一带,又名易水长城。燕北长城是为抵制北部游牧民族南下袭扰而修建的,主要分布在今河北、辽宁和内蒙古。随着北方匈奴不断强大并南下掠夺,秦汉时期,中原王朝修筑长城并以此为屏障,与匈奴开展旷日持久的对抗。太史公笔下“燕塞碣石”的军事地理格局,使蓟城(今北京的西南部)得以在匈奴铁骑南掠时,凭借外围长城群构建战略缓冲。《汉书·匈奴传》所谓“烽火通甘泉,羽檄达未央”,正是以幽燕长城为支点的帝国防御体系写照。春秋战国以及秦汉长城虽不在今北京境内,却始终是保障北方重镇幽州蓟城安全的重要屏障。
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方草原上突厥兴起,成为中原王朝新的威胁,修筑一道新的长城刻不容缓。东魏武定八年(550年),丞相、齐王高洋接受孝静帝禅位,改国号为齐,史称北齐,是为文宣帝。北齐继承了东魏所控制的区域,占有今黄河下游流域的河北、河南、山东、山西以及苏北、皖北的广阔地区,北京地区属于其中,由此拉开了北齐修筑长城的序幕。
北齐建立后,北有突厥、契丹南下侵扰之患,西有北周觊觎东进之忧。为巩固北部边防,文宣帝多次御驾亲征,收复失地。天保六年(555年),在巡视战略要地后,文宣帝征发民夫180万人开始修筑长城。《北齐书》中有“自幽州北夏口至恒州九百余里”的简述。幽州北夏口在今北京昌平和延庆交界处的居庸关南口镇一带,恒州在今山西大同。这是有关北京境内修筑长城的最早记载。长城依山而建、蜿蜒而行,但具体走向,并没有明确记载。到天保七年(556年),北齐就完成了长城修筑工程,为保证幽州北部稳定奠定了基础。经专家考证,这段长城经过今山西代县、广灵等县,进入河北省蔚县、涿鹿,最后进入北京门头沟、昌平地区。
几年之后,北方突厥再次崛起并联合北周一同攻打北齐。河清三年(564年),北齐武成帝任命名将斛律羡为幽州刺史。这年秋天,突厥兵进犯幽州,斛律羡率军抵抗。突厥见北齐军威严整,不敢交战,于是便诈降,亦被斛律羡识破,只好退回北方。天统元年(565年),为防止突厥卷土重来,斛律羡组织修筑了西起“库堆戍”、东至“海”的长城,并在主要关口修筑城堡。有学者考证,“库堆戍”就是今天的北京密云古北口,“海”指河北山海关,全长一千余公里。那时修筑长城只是简单的石头垒砌,墙体低矮,随着时代变迁,曾经绵延于崇山峻岭中的长城,今天人们只能从倾圮的墙基、散落的石瓦砾中找到它的一些遗迹。
北齐长城利用天然形胜,把军都山、燕山的重点要害关隘纳入防线,后世设防,既不需要也没有空间做大的改变。这一时期修筑的长城,不仅成为北京长城的源头,而且奠定了后世北京长城的基本走向。
明定雄章 铁壁连陉锁朔方
北齐之后,隋朝幽州总管整修长城,保护边民免遭突厥侵犯。继隋而起的唐朝,国力强盛,无需使用长城作为军事屏障,只有少量的建设或沿用。辽、金、元、清四朝都是北方少数民族统治者建立的政权,长城以北本就是他们的发祥之地和战略后方,只有处于它们之间的汉族政权明朝需要依赖长城防线。
明朝推翻元朝,元顺帝逃至漠北,蒙古人的势力仍然强大,对明王朝构成极大威胁。明初,洪武和永乐二帝曾数次发兵深入漠北征伐,并筑长城用于防御,逐渐形成了号称九边或九镇的长城防御体系。明中期以后,蒙古瓦剌、鞑靼再次强大,不断进攻北京,“土木之变”甚至俘虏了明朝皇帝。此后百余年间,明王朝把修筑长城当成重要工作,从未懈怠,直至明亡。我们现在所见到的长城,主要就是明朝修筑的。
明朝前期,长城的修筑主要集中在筑台、修城堡。明洪武元年(1368年)朱元璋即位,8月徐达攻占大都,陆续修筑慕田峪关堡、居庸关城、南口石城。洪武五年(1372年),明军征讨被驱逐的蒙古势力,败北而归。此后,明军改变策略不再出塞,退守长城一线,建墩台、塞隘口、修城堡,并未大规模新建长城。永乐十九年(1421年),明朝迁都北京,燕山长城成为北部边防的前沿阵地,明朝重修南口城、上关城、慕田峪隘口。明宣宗至代宗时期,北部边防松弛,在于谦等大臣的支持下,明朝政府加强京城周围防御,增修居庸关城,修筑烽火台。
明中后期,长城得到大规模修筑。从明宪宗开始,明朝连墩于墙,列城于垣。宪宗年间,延绥建榆林长城;修筑开原至鸭绿江边墙五百余公里;修筑张家口外边约35公里。明孝宗时期,整饬边备,又修筑了山海关抵居庸关的城堡270处,之后,修筑辽东山海关至开原边垣五百余公里。明世宗时期,陆续在九边重镇修建边墙,大力修建居庸关防区,巩固防御。
隆庆二年(1568年),明穆宗特意把著名的抗倭名将谭纶、戚继光从南方调到北方,加强防务。谭纶为蓟辽总督,总理蓟州、昌平、保定军务,戚继光为蓟镇总兵,总理蓟州、昌平、保定练兵事。从此,谭纶、戚继光文武联手,共同投入到长城边关防务之中。他们调整军事防区和兵力部署,锻造精兵,部队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战斗能力得到显著提升。他们修筑敌台和边墙,创造性修筑空心敌台,与边墙直接连为一体。至万历九年(1581年),明朝完成了蓟、昌二镇边墙的修筑工程,总长878公里;另修建敌台一千多座,这些烽堠、墩台与长城南北的许多城防、关隘、都司、卫所等防御工程和军事机构共同组成一道城堡相连、烽火相望的万里防线。“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戚继光《马上作》)戚继光在此任职16年,“边备修饬,蓟门宴然”,圆满完成了雄伟壮观的军事工程,大大提高了长城的防御能力。一直到今天,这段东起山海关、西到居庸关的长城都是万里长城中最宏伟、最坚固、最美观的一段,成为长城中的精品。
明后期北方蒙古部对中原的威胁减弱,而东北女真族成为新的隐患。这期间长城的修筑以北京防务圈为主,修筑了环卫京师的内长城,并将内长城的修筑外扩至今山西、河北交界的太行山内三关长城。明朝北京境内长城横跨平谷、密云、怀柔、延庆、昌平、门头沟六区的崇山峻岭之中,有相当长的一段城墙现今仍是北京市与河北省的界墙。
京师屏障 重关叠壁卫帝京
北京长城的军事防御体系与都城发展密不可分。其战略地位可追溯至战国时期,燕国依托燕山山脉构筑长城防线,形成“南都北障”格局,这种将都城置于农耕文明前沿、以山险为屏障的布局,奠定了北京作为军事重镇的基础。至明代永乐帝迁都后,长城防御体系达到巅峰。永乐皇帝迁都北京,被史学家评为“天子戍边”,因为他将国都建在了战场的前沿,而长城就是这一政治、军事背景的产物。朝廷投入百年时间完善外长城与内长城体系,其中蓟州镇、宣府镇作为拱卫京师的核心防区,墙体采用条石基座与青砖包砌工艺,配备三千余座敌台,形成“铁壁连陉”的立体防线。八达岭、慕田峪等关隘凭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成为阻击游牧骑兵南下的关键节点,古称“居庸之险,不在关城,而在八达岭”,即印证其战略价值。
长城搭建了人类活动的舞台,这里发生的政治军事活动、经济文化往来、南北民族交融等为都城的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动力。早在西汉时期,匈奴和汉朝的来往均是通过长城进行。昔日严密扼守的关口成为相互往还的通道,原本为戍守御敌修建的城堡要塞,后来有许多发展为村镇城邑。北宋与辽国彼此以南朝、北朝相称,路振、王曾、沈括、苏辙、欧阳修等作为和平年代的使节,都曾穿行古北口完成外交任务。经济文化的密切交流,促进了民族之间的融合,也为北京城市地位的不断提升打下坚实的基础。正因为长城带来北京地区多民族的充分融合、经济文化的快速发展,使北京在交通史和军事史上具有突出地位,为之后金、元、明、清定都做好了充分准备。
(作者单位:北京市委党史研究室、北京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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