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份上市以来,国内大蒜收购价格低迷,一度接近年来最低值。有种植户表示,去年加上蒜薹收入,种一亩能挣8000元左右,而今年蒜薹价格也不高,如果卖鲜蒜,细算账还要赔钱。5月底,记者走访临沂市兰陵县、江苏省邳州市等两个全国大蒜主产区,探寻大蒜市场低迷成因。

　　文/片　高松　邱明　临沂报道

蒜农——　　

卖鲜蒜将赔钱

无奈干储观望

　　房前屋后垛着蒜,街头巷尾收蒜车穿梭而过。进入5月份,在被誉为“中国大蒜之乡”的兰陵县,芦柞、磨山、长城等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苍山大蒜”核心产区乡镇,像是成了大蒜的海洋。其中仅是芦柞一镇,种植面积就达7万亩。

　　农作物收成分“大小年”之说,同样适用于大蒜。“一亩地收了3000多斤,今年是大年,开春后雨水少晴天多,蒜头长得好。”在芦柞镇驻地三合村,蒜农李玉才正在忙着垛蒜,自小跟大蒜打交道的他,少见可喜长势。据其介绍,苍山大蒜因为每头只有四到六瓣蒜,蒜粒饱满,在业内被称为“四六瓣”,这个独特品种只有兰陵县几个土质合适的乡镇,才能达到不错的品质。此外,这个品种的蒜薹外形粗壮、口感脆嫩,蒜头却相对较小,一般平均亩产2000斤左右。

　　相隔芦柞镇近40公里,是大蒜业内同样出名的江苏省邳州市,这里的蒜农同样喜获丰产。

　　外地人冯欣(化名)在靠近山东的四户镇流转耕地40多亩种大蒜。从5月中旬开始,他每天平均雇工30多人采收蒜头。“采收一斤0.25元,一亩地就得支出900块钱。”

　　在收成不算太好的2024年,冯欣种植的大蒜,蒜薹每斤卖到了4.6元,蒜头每斤4.3元,平均每亩地利润接近8000元。而今年蒜薹卖价只有2元,新蒜开市价格每斤只有1元,随着水分减少变成干蒜涨到每斤1.5元左右,价格只有去年的1/3。

　　“租地每亩800元,种子、地膜、化肥、农药得接近2000元,雇人种蒜、收蒜薹和蒜头又是2000多元,这些硬支出就得5000多元,折合起来相当于每斤蒜头成本接近2元。”冯欣说,如果卖鲜蒜,加上1000多斤的蒜薹,今年一亩地的收入是6500元左右,明面上还能挣点,但如果细算账还得加上一家人忙活大半年的工时,再加上车辆、水电等用在地里的支出,实际上“每亩地得赔1000多元”。

　　“40亩地得有十几万斤,还得花钱租场地,如果下半年行情不好,真就赔大了。”眼看当前新蒜价格低迷,冯欣打算彻底晾干后存起来看行情再说。

蒜商——　　

库存还没清完

新蒜谨慎出价

　　由北向南贯穿兰陵和邳州的沂邳线公路,是一条连接两地大蒜市场的大动脉。在芦柞镇路段两侧,密布60多家专做大蒜生意的商家。大蒜采收时节,或红皮或白皮的大蒜从四面八方的地头向这里集结,每家蒜商门前广场上都堆砌起十几米高的新蒜。

　　“今年的收购价跟往年比确实低,但是拿到手里才是钱,谁能保证不会再降?”当地蒜商于某介绍,种植大户成本高,对鲜蒜价格比较敏感,而对只种一两亩的散户来说,高价挣不到大钱,低价也赔不太惨,所以从5月初开市后,即使价格很低,大蒜收购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区别于蒜农的精打细算,动辄购销上万斤的蒜商,对价格的计算较为“粗犷”。“我们只算入库价和出库价,两者之差就是收入。”于某说,全球大蒜每年1000万吨的产量中80%来自中国,产区集中度高、价格话语权重,赋予了大蒜天然的投资属性。大蒜产业链条上,每个环节有各自的账,蒜商在入行时都摸透了门道,场地费、人工费、存储费等,不用细算就能合计出来成本,蒜商更多的精力是放在信息上,关注全国各产区当天交易情况、看国际市场需求走向,要好的同行间时常走动,在信息上互通有无。“有点像炒股,要做大生意你不能盯着大蒜本身。”

　　“新蒜价格要参考库存情况,就是冷库里去年的大蒜有多少、价格如何。”广发蒜业总经理李广洲介绍,受保存期限制,保鲜大蒜的存量其实很少,大部分是收鲜蒜后晾干入库,最多可以存储两年。目前市场上零售的大蒜,既有去年的陈蒜也有今年的新蒜。去年收购价格较高,库存还很可观,出库价格也不高,蒜商不挣钱甚至赔钱,面对新蒜上市肯定要谨慎出价。另外,今年全国大蒜种植面积比去年略有增加,又是丰产年,供货总量提升了20%左右,下游市场没有增量,新蒜收购价格就会相对较低。

蒜市——　

一年一个样

行情“算”不准

　　在邳州产区走访期间,一位当地蒜农表示:“我不看现在的价格,只等着入秋前卖干蒜,那时候价格要好一些。”但对于后市价格走向,多位受访蒜商均表示“说不准”。

　　“这几年大蒜行情都有反复,大部分人判断会继续走低,但最终一路高涨；你觉得还会继续走高或至少横盘,结果跌个不停,这些情况都出现过。”李广洲举例说,2018年时,大蒜收购价格低至每斤0.5元,眼看价格还要往下掉,蒜农、蒜商心里都没底,结果有金乡的“大户”蒜商到兰陵整库地扫货收购,等到市场触底反弹又一路高涨,一转手就挣了“一个多亿”。

　　记者查阅相关数据发现,大蒜作为蔬菜类目的一种,行情走势却与蔬菜价格波动规律完全不一致。以2024年批发价格走势及2021-2023年波动为例,2024年各月份蔬菜批发价格走势与2021-2023年平均值波动规律基本一致,即从1、2月份高位逐渐开始回落,到6月份开始逐渐震荡拉升至年底高位。大蒜价格波动近几年是各不相同,比如2024年价格曲线像“海鸥”,年初和年末价格基本持平,但是在3、9月份两次冲到高点,在6月份出现了最低点；2023年的价格曲线则是一个镜像的“Z”,年初低开,3月份开始大幅拉升到9月份,此后平缓升至年末最高点。两年中大蒜最低价与最高价,数据相差3倍之多。

　　受品种、品质影响,不同产区的鲜蒜行情略有区别,比如金乡产区收购价格略高于邳州、兰陵,而兰陵的苍山大蒜价格又高于其他品种。在统计数据中尽管每年大蒜价格走势各不相同,但每年的3、6、9月份价格都会与前后月份发生明显变化。对此,邳州蒜商刘忠介绍,国内出口大蒜中有30%销往印尼,3月份之前印尼一般会发布当年大蒜进口配额情况；6月份是鲜蒜市场末尾；露天存储的大蒜只能放到9月份,那个月之后全部得进恒温库。

　　“可以这样理解,3月份是国际市场影响,6月份是产量影响,9月份是消费市场影响。”刘忠表示,大蒜行情走势还要看资金进入情况,就是所谓“炒蒜”,比如一座恒温库存了10吨蒜,有人觉得后市行情看涨,就会出钱把整库的大蒜买到手。“蒜还放在库里,但是换了主人,甚至在短期内反复交易,倒过几手后,这批大蒜的价格自然就涨起来了。”这种情况下,就有可能变成“蒜你狠”。反之,如果不看好后市,原蒜主可能会低价甚至赔钱出手,“接盘”的人扛不住下行压力也会再低价出手,就可能变成“蒜你惨”。所以大蒜行情很难说得准,相比“判断”一词,用“赌”这个词来描述大蒜行情更准确。

亮点——　　　

“四六瓣”品质独特

价格依然很坚挺

　　在近期大蒜市场探访期间,种植户、蒜商多次提到“四六瓣”相对坚挺,收购价至少比其他品种每斤贵0.2元左右。其有何特殊之处?带着疑问,记者在大蒜种植面积超过30万亩的兰陵县找到了答案。

　　蒜头相对较小,每头4到6瓣蒜米,颗粒饱满且汁液黏稠、辣度高,在业内极具辨识度的“四六瓣”,是兰陵“苍山大蒜”的独特招牌。

　　相关史料显示,兰陵县(原苍山县)种植大蒜的历史始于西汉末年,由当时的兖州刺史李恂引至兰陵一带种植。另据《郯城县志》记载,明朝万历年间,在现今的兰陵县神山镇和庄一带,形成了大蒜集中产区。

　　“以四六瓣为代表的苍山大蒜,之所以品质出众是因为经过了长期的自然选择和人为定向培育,同一个品种除了兰陵,其他地方种不出来相同的品质。”兰陵县农业农村局工作人员介绍,苍山大蒜主产区在兰陵县东部,由北向南成带状分布。这些产区的土壤有机质、氮磷钾偏高,地下水偏碱性,有些井水对大蒜来说就是天然的肥料,因此这里长出来的大蒜,所含有的17种可测氨基酸中,有16种比其他产区的大蒜平均含量高39.2%。

　　品质独特、产量有限,是“四六瓣”价格相对坚挺的主因。“除此之外这种蒜的存储期比别的品种长一些,这又是一个重要因素。”广发蒜业总经理李广洲说,“四六瓣”在国外很受欢迎,特别是喜欢辣味足的国家,比如印尼在进口大蒜时就特别钟爱这个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