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对文学创作是否有用？

近日，第三届“未来文学家”获奖青年作家来到华东师范大学，现场抽取题目《追忆》，在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内，借助DeepSeek同题创作一篇2000字微小说。当天晚上，这批“人机结合”的作品新鲜出炉！

第二天一早，针对这批特别的作品，青年作家王侃瑜、陈润庭、杜峤、李晓晴与孙甘露、李宏伟、走走、倪文尖、黄平、罗岗、李蔚超、项静、邱华栋、李静、毛尖等多位作家、学者展开了一场关于“访问AI的梦境”的对话。

AI只有信息意义上的“链接”，无法创造人与世界独特的“联结”

科幻作家王侃瑜做了最为大胆的尝试，她将90%内容交由DeepSeek生成。在她看来，在目前阶段，AI创作还是需要经过大量编辑、润色、修改，才可能完成一篇“可以看的东西”。

李晓晴尝试使用AI两次，但最终没有选择保留其生成内容，“细节过度精密，排布缺少节奏，无法得到‘意会’的效果。”杜峤认为DeepSeek的整理与搜集功能非常有用，但在叙事节奏、文学性细节、情节构建上太过粗糙，很容易写出华美堆砌且无节制的语言。

陈润庭认为，AI在本次写作中的作用主要是省去了很多查找文献的力气。另外，AI还提供了很多叙事的发展路径，其中有一些思路是他自己没想到的。即便最终没有采纳，但它还是让他跳出了自己的创作惯性，看到了故事生发的更多可能性。“AI让写作从个人独语，变成多重对话，我觉得很有意思。”

当被问及“未来是否会继续采用人机协作的方式创作”，几位青年作家的答案趋向一致：AI虽然擅长模仿，却只有信息意义上的“链接”，而无法创造人与世界独特的“联结”。

李晓晴直言，创作不应让渡情感，“如果使用机器创作，它同时剥夺了我的痛苦和快乐。”

“AI不会沉默，但你永远不知道它在什么时候说谎”

“人类语言本身就是‘七分真、三分假’的混合物。AI也在模仿我们的方式中学会了‘撒谎’。我们通过写作对AI展开精神分析。你越和它对话，越能感受到它的性格、逻辑和欲望。”在孙甘露看来，与AI协同写作的过程，其实是一次共构意识结构的行为艺术。

“像赛车一样。车跑得比人快，但没人说车比人厉害——厉害的是会开车的人。”孙甘露将AI视为一个超高效的写作助手，“它能够代替过去人类写作团队的诸多协作内容。但真正赋予作品精神厚度的，还是写作者本人”。

李宏伟认为，这场“实验艺术”已然逼近伦理与哲学的临界点。“AI不会沉默，但你永远不知道它在什么时候说谎。这种不确定性将深刻挑战我们对‘创作者’‘表达者’的传统理解。AI或许是人类在文明史上第一次真正面对的大他者。它模仿我们，取代我们，但不对文本负责。”

“文学是人学”

在邱华栋看来，这次文学实验别有创意。AI写作往往有一股“机器味”，缺乏语言的弹性和个性。但小说必须得有趣味，而不是只有一堆知识。

毛尖表示，作家要学会“接纳机器的长处，但不被其定义”。DeepSeek在“逻辑性”上展现了极强的写作能力，但正因为逻辑太强，它往往不知如何处理小说中“非理性”的力量：记忆、爱、痛感、牺牲。

黄平认为，我们要警惕AI时代语言越来越粗糙，想象力越来越模式化。就此他重申钱谷融先生“文学是人学”的论断，强调技术发展应“以人为本”，而不是让人沦为流量，沦为刺激-反应的对象，沦为商业与技术的附庸。

罗岗总结道，今天讨论的问题，第一个是“机器会不会取代我们”，第二个是“我们怎么应用机器”。“我们的回答是，以我为主，为我所用。”

值得一提的是，参与此次“人机共创”的4位青年作家——王侃瑜、陈润庭、杜峤、李晓晴，都是第三届“未来文学家”的获奖者。

“未来文学家”大奖由中国作家协会指导，分众传媒集团支持，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主办，华东师范大学中国创意写作研究院承办，自2018年以来先后举办过两届赛事，致力于选拔和造就一批有影响力的优秀青年作家。

第三届“未来文学家”参赛选手限定为在校生，参赛作品限定为过去五年来公开发表的作品，最终评出一等奖一人，二等奖三人，三等奖五人：

挪威奥斯陆大学文化研究与东方语言系20级博士生王侃瑜凭借《陨时》获得一等奖；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20级博士生陈润庭、西北大学文学院23级硕士生杜峤、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22级博士生李晓晴分别凭借《寻找Y仔》《十万嬉皮》《巨蚌》获得二等奖；复旦大学中文系22级博士生伍华星、上海外国语大学文学研究院23级博士生水笑莹、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22级博士生周燊、内蒙古大学文艺学专业22级硕士生苏热、法国essec商学院20级本科生刘禹来分别凭借《入刀山》《去迪士尼》《佳肴》《黑晓》《小丑》获得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