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婷婷
在宋元戏剧中,王魁形象是中国古代负心汉叙事的重要母题。南戏《王魁》作为该题材发端,元杂剧尚仲贤的《海神庙王魁负桂英》将悲剧推向高潮,其中桂英“打神告庙”成为戏曲舞台上忠贞女性控诉负心汉的象征。明万历年间,王玉峰传奇《焚香记》进行颠覆性改写,以“王魁守义、桂英持节”的大团圆结局,将道德批判转为情感颂歌,这一改编契合晚明对“至情”理念的推崇。
乌鲁木齐市秦剧团的秦腔《焚香记》虽袭用传奇之名,却溯回宋元悲剧精神。该剧恪守“改旧如旧”“有戏则长,无戏则短”等改编准则,既留存“打神告庙”“情探索命”等经典桥段,又对情节架构进行现代重构,勾勒出完整叙事脉络。
全剧以“救王”“情笃”“送别”三场戏,细腻铺陈桂英与王魁的情感发展。“雪夜救王魁”时,李敏以轻盈台步、娇羞眼神,诠释桂英初遇爱情的纯真;“伴读夜话”中,她以轻柔“吟板”演绎唱词,声线细腻婉转,尽显缠绵情意;海神庙祈愿一折,“恩爱夫妻早团圆”“海神为证显灵验”的唱念清亮悠扬,少女眉眼间的羞涩与对未来的期许交织,将桂英从施救到倾心的心理转变层层展现。李敏的表演虽不乏秦腔的慷慨底色,却以细腻的闺门旦气质赋予角色柔美质感,为后续“休书”的绝望、“打神”的癫狂,积蓄情感张力。
在“休书”“打神”“行路”等关键场次中,李敏的舞台演绎尽显秦腔艺术本色。其唱腔发扬秦腔激昂的特性,高音清亮遒劲,将敫桂英的悲愤心绪诠释得酣畅淋漓。“休书”一幕,面对王魁的绝情书信,李敏以递进式表演呈现角色心境变化。她先以持信时的双手微颤,传递人物瞬间的惊愕;继而反复展信,在凝滞的动作中酝酿情绪;最终一声“王魁贼子”的怒喝,配合爆发式高音,将压抑的悲愤彻底宣泄。“打神”独角戏里,李敏运用秦腔“滚白”唱腔,在埙、唢呐营造的苍凉氛围中,完成敫桂英从绝望到愤怒的情感转折。“海神庙哭诉”时,她灵活转换高音拖腔与哽咽颤音,将角色的悲怆与不甘展现得丝丝入扣。“行路”唱段中,李敏通过由缓至急的节奏把控、由弱渐强的唱腔处理,生动塑造出敫桂英鬼魂赶路的急切之态。板式运用上,她打破传统滚板“紧打慢唱”的节奏规律,将规整节拍拆解为切分音型,延长关键字拖腔,并在板眼间隙融入颤音,为表演增添戏剧变化。
李敏的水袖表演功底深厚,将精湛技艺、情感传递与现代美学理念融为一体,细腻刻画敫桂英从怀春少女到悲愤怨妇的心理蜕变,为秦腔旦角水袖艺术发展开拓新径。舞动九尺水袖时,她以行云流水的肢体语言,清晰勾勒角色的情感脉络。
值得一提的是,《焚香记》在保留秦腔传统板式的基础上,创新性地融入交响乐伴奏。笛、埙、唢呐的苍凉之音与圆号、长号、单双簧管的雄浑之声交织,板胡、二胡的苍劲与提琴组的细腻相映成趣,既拓展了音乐的层次感,又赋予经典剧目现代审美意蕴。在“打神”“行路”等过场中,交响乐的演奏,不仅为演员换装争取时间,更通过指挥手势与戏曲锣鼓点的节奏呼应,形成视听交融的独特美学。然而,部分段落中交响乐的过度渲染,致使秦腔音乐的民族特质有所削弱,如何在中西音乐融合中把握平衡,仍值得创作者深入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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