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一个清晨，敦煌网集团（DHgate）创始人王树彤收到一条非常规数据报告：其APP在美国iOS免费榜飙升至第二位，仅次于ChatGPT。随后，DHgate APP在全球市场热度飙升，展现出爆发式增长态势。

而据此第一次知晓这一美国市场最大中国跨境B2B电商平台的人很难想象，这已经是王树彤创立敦煌网的第21年了。

作为中国第一代电子商务创业者，王树彤拥有着很多不同的身份。她曾在清华大学工作；一度是微软最年轻的中国区高管；她曾管理着“思科亚洲最佳团队”；又领导着卓越网成为中国最大的网上音像店，后来卓越网被亚马逊收购，变成了亚马逊中国；直至2004年，她创立了B2B跨境电商网站敦煌网……

“这不是策划的结果，是民间自发的合谋。”王树彤说。在她位于北京的办公室里，一块实时数据屏显示着全球交易动态：美国北卡罗来纳的运动服批发商刚下单2000件定制T恤，纽约户外用品店主正在直播间与东莞工厂沟通改版，而一条来自波兰的询盘正被AI翻译成中文发往义乌商户。  

这些看似零散的民间连接，正汇聚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王树彤将其比作“毛细血管式的全球化”——没有宏大的叙事，却在细微处重塑贸易逻辑。“当6个美国大学生拼单成功，他们不仅省了钱，更建立了一种新的信任关系。下次他们可能会拉上整个兄弟团，甚至带动本地小商家加入。”她说道。“这不是商业奇迹，是利他经济的必然，因为我们构建的是共生网络。” 

2020年敦煌网集团推出MyyShop，将166万全球内容创作者与中国工厂直连。这种由下而上的协作模式，正在催生一种新型的社群经济。敦煌网的实践表明，当工厂、达人、小商家和消费者被纳入同一张网络，贸易不再只是冰冷的交易，而是基于共同需求的共创。

“社群经济的本质，是让每个参与者都成为价值的创造者和分享者。”王树彤总结道，“当贸易壁垒试图阻断传统路径，民间自发的连接反而更加紧密——因为它们不是靠政策维系，而是由真实的利他和互信编织而成。这种连接一旦形成，便如同野草般顽强，即便在政策的夹缝中也能找到生长的空间。”

在传统跨境电商用补贴换流量时，敦煌网选择了一条反常识路径——把控制权让渡给参与者。谈及跨境电商行业，王树彤多次提到“上不了桌的人”——中国县城工厂、美国社区店主、网络达人。这些曾被传统贸易忽视的群体，正在成为敦煌网的主角。王树彤举例称，敦煌网会给达人“造鱼竿”，例如平台打磨的AI大模型“飞天”可自动生成多语言商品视频，法国大学生用其制作的饰品推广内容，播放量超百万；也会让工厂“抢话筒”，例如汕头玩具厂商通过直播展示生产线，美国批发商Tony看到后立即定制了500套积木玩具；同时，也教买家“当导演”，例如洛杉矶珠宝商Nancy提出的“可拆卸项链”创意，被多家工厂竞相打样。  

“技术不该是屠龙刀，而是让每个人都能拿起的螺丝刀。”王树彤还介绍，平台上现有5-6万名来自全球的网络达人，AI导购、数字人直播、广告素材抓取等上百个应用场景都用到人工智能技术，各项业务效率得到不同程度的提升。

当被问及对当前关税壁垒的看法时，王树彤用一场美国买家大会的细节回应，“4月在洛杉矶，一位堪萨斯的网红拉着我们的业务团队说：‘你们能不能直接根据视频给我推荐合适的带货商品？’平台运营人员立即用AI飞天大模型智能匹配了与网红风格相符的商品。”在王树彤看来，技术创新和对消费者个性化需求的精准把握，可以抵消关税壁垒带来的冲击，她相信跨境电商有足够强大的生命力和适应力去应对包括关税壁垒在内的各种困难。

这场集结了中国工厂、商家和海外网红、买家的交流会，成为社群经济缩影。“真正的创新从来不是我们坐在北京办公室里想出来的。”王树彤展示着买家大会的合影，“每个人都在给予，同时也在收获。就像这张照片里绽放的笑容，那不只是达成交易的喜悦，更是发现‘原来我们可以这样互相成就’的惊喜。”

提及跨境电商与社群经济未来将面临的挑战，王树彤说道，“跨境电商面临的核心挑战，并非表面上的贸易壁垒。”她进一步表示，更大的挑战是在规模扩张的同时，如何维系社群经济的本质——让每个参与者都能获得平等的关注与赋能。当商业连接从简单的一对一关系演变为复杂的网络时，保持这种温度至关重要。

她进一步阐述道：“传统贸易依赖契约约束，而我们更注重信任关系的培育。”为此王树彤创立了她山（Inner Mountain）社群，通过系统性赋能计划，已连接全球超过10万名创业者。

在王树彤看来，真正的全球化不是数据的堆砌，而是人心的相通。“当一位中国工厂主愿意为素未谋面的海外小店主调整产品设计，当一位资深卖家主动分享自己的经验帮助新手成长，这种基于互信的连接，才是对抗不确定性的最好方式。”

“也有人说全球化在退潮，但我看到的是它在重构。”王树彤总结道，“就像她山社群里那些创业者——泰国人教非洲人直播带货，中国人在帮助美国人选择供应商——他们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证明：当每个人都愿意为他人‘垫一块砖’，再高的墙也会变成桥。”撰文/邹宇萌 编辑/范荣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