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蓉
是枝裕和导演的《宛如阿修罗》中不断出现饮食场面。家人聚餐,吃的并非大菜,而是炸镜饼、寿喜锅、鳗鱼饭、外卖寿司……有时甚至只有几块蛋糕一杯茶。她们总在餐桌边商议家事,哪怕内心不无嫉妒和恶毒之处,但还是能迅速吃到一块儿去。是枝裕和擅长从日常饮食切入来刻画人。《步履不停》一开头拍的就是厨房,老太太手里的萝卜和土豆闪着玉器般的色泽。至关重要的故事情节,则是在做菜的闲谈中透露给观众的。几年前的电视剧《舞伎家的料理人》里,那张阳光斜斜射入的餐桌,可以说是舞伎之家最温暖的存在。从番茄咖喱饭、亲子丼、焦糖面包布丁、炖茄子、日式炸鸡、奶油炖菜、水果三明治、猪肉蔬菜味噌汤到为好友独创的小号鸡蛋三明治,一道道简单却饱含心思的饭菜上桌,这正是主角季代从舞伎学徒到料理人一步步的转型。
《宛如阿修罗》的剧作者向田邦子热爱美食,她与妹妹和子在东京赤坂开了一家名为“饭屋”的小餐馆,菜单上有米饭、煮鱼、烤鱼、高汤煮油豆腐、咖哩和当季小菜。“阴差阳错之下,我现在从事电视及广播的编剧工作,但其实,我本来想当厨师。”从开店的地点、装潢、家具和陶瓷餐具的选择,甚至连火柴盒的设计她都亲自参与。她常在饭屋中一边干活一边观察往来的顾客。于是,食物与食客的故事,都被这位敏锐的作家“复刻”下来,写到她的剧本中去。“卷子、纲子和阿藤正一起腌着白菜,将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菜铺开,平铺在竹簸箩里晒干,再切成两半,腌在大桶里。阿藤包着头巾,穿着围裙,动作娴熟。砧板、刀子和腌桶是阿藤和恒太郎成家时的老物件,五十年的沧桑让它们变成饴糖的颜色,散发着岁月的荣光。”这腌白菜的画面无论是在小说中还是在枝裕和的电视剧里都有种让人信服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