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锋
北方人的冬装,一般是棉袄、棉裤、棉鞋,戴棉帽、棉手套。古人情况不同,“青鼠毛衣可御寒,秃衿空袖放身宽;遮头更著狐皮帽,好个侬家老契丹”,这是元代诗人张翥的《自志》诗所写。他是晋宁(今山西临汾一带)人,少时四处游荡,年过半百入仕为官,曾参修宋、辽、金三史。“青鼠”即灰鼠,就是小松鼠,林海莽莽,常见其踪迹,脑袋小,尾巴长,顽皮可爱,喜食松子、榛子等;“冬藏”之时,食物稀少,它们不得不向人类靠近以寻求食物,有的就被捕猎,毛皮被制衣制裘,真暖,“苦寒不透”。其尾毛制成的笔,是上等的书写工具。
别说皮衣皮帽,即便棉衣棉帽,都曾是古代富贵、有钱人家的专属,唐代诗人白居易《新制绫袄成感而有咏》:“水波文袄造新成,绫软绵匀温复轻”,穿着好舒适,但他放眼市井,“百姓多寒无可救,一身独暖亦何情”。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古代棉衣,是罗地“信期绣”丝绵袍,据湘绣老工人讲,“所需绣工起码要三四百个”,费工又费料,“布衣”享受不起。
棉衣古称“絮衣”。乾隆皇帝“侵晨著絮衣,卓午换祫裳”,清代陈恭尹《木棉花歌》“愿为飞絮衣天下,不道边风朔雪寒”,蒲松龄小说《聊斋志异》“穆生,家贫,冬无絮衣”,皆然。絮衣有“夹层”,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云:“凡衣、衾挟纩御寒,百有之中、止一人用茧绵,余皆枲著”。挟纩,制作夹层或填充之意。他的意思,能用茧棉做棉衣棉被的少之又少,其他人都用棉絮。所谓“棉絮”,木棉、芦花、麻等物。岭南地区在有棉花之前据说是从芭蕉中提取纤维纺织而制成“蕉衣”,唐代贾岛诗“身暖蕉衣窄,天寒硕日斜”说的或许就是。
棉花自西域而入中国后,先为“特产”,为庭院中的观赏之花。元时进入寻常百姓家。明代岭南人屈大均一生信奉其父“仕则无义。洁其身,所以存大伦也”之教诲,晚年清贫,穷困不堪,留诗云:“緤布欲裁无棉絮”,纵是寻常物,有的人也用不起。
天寒地冻,宅在家里的古人各有绝招儿,清代戏剧家李渔设计出“暖椅”,兼具太师椅和睡翁椅的优点,据说是“有座之床”“无足之案”“可眠之轿”,此外,还是“香薰之炉”。宋代诗人陆游“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风雪之夜,抱着猫咪,烤着炉子。宋代杜耒“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有客来访,“以茶代酒”,侃侃而谈。白居易则“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坐在屋子里,靠着竹椅背,眯着老花眼,享受“杲杲冬日”的照耀,“阳光浴”嘛。大和元年之后,白居易长居洛阳,在古代,他已步入老龄,不过,他长寿,活了75岁。此前,被贬江州司马期间,他认识了一位隐士,他于《问刘十九》诗中写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暖到心里了。
无论古今,冬天总令人煎熬,春天总令人期盼。只是,古代文人面对风霜雨雪所生出的情调、情怀,让人觉得冬天是那样的不可或缺,或者,唯有过冬,人才能慢下来,停下来,好好想想过去,想想未来,想想朋友,也想想春天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