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龙文泱 摄影记者 辜鹏博 通讯员 李佳蔚

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与屈原的《九歌》有什么关系？

“贝多芬《第九交响曲》里包含的所有内涵，我在屈原的《九歌》里面读过。”当中国作曲家、指挥家谭盾告诉委托贝多芬创作《第九交响曲》的英国皇家爱乐协会，以及德国波恩贝多芬艺术节组委会、墨尔本交响乐团的负责人，他们居然信了，还觉得很棒。他们邀请谭盾创作《合唱协奏曲：九歌》，在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简称“贝九”）诞生200周年之际，与之展开跨越世纪问答。

4月30日至5月1日晚，长沙音乐厅十周年庆典演出和谭盾家乡音乐周《跨越200年的对话——贝九·九歌》在长沙音乐厅上演。这也是《合唱协奏曲：九歌》在谭盾的家乡湖南首次上演。

与家乡的长沙交响乐团合作，谭盾感到一种“无需解说”的丝滑。在接受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的独家专访时，谭盾袒露深情：“这次演出让我感受到了我从湖南走出去，再从世界走回来的历程，有一种叶落归根的感觉。”

与“贝九”的“世纪对话人”，选择了中国的谭盾

谭盾回忆，大约五六年前，为了筹备“贝九”问世200周年的庆典，英国皇家爱乐协会、德国波恩贝多芬艺术节组委会、墨尔本交响乐团等作为委约方，在全球范围内寻找作曲家。

当委约方找到谭盾，谭盾问他们：“你们了解我吗？”对方回答：“了解啊，我们听了你创作的很多管弦乐。”委约方想从全球范围内，从东西方文化发展交流的角度，来举办贝多芬的庆典。谭盾从中国湖南走向世界，熟知家乡的乡土音乐，又在学习西方古典音乐的过程中熟悉了贝多芬。他们觉得以谭盾的人生经历，他和贝多芬开展“对话”很有意义。

创作什么样的音乐？委约方只有一个想法：采用200年前演出“贝九”一样的编制，体现贝多芬所在时代的哲思和文化。其他的，任君发挥。

谭盾开始了深度思考。“贝九”诞生了200年，它影响世界的原因是什么？“我越研究越震惊，发现‘贝九’不是贝多芬写的，是上天写的，大自然写的。它里面的很多内涵，是我在家乡湖南长沙长大的时候反复思考过的。”

谭盾的家乡长沙，是一座楚汉名城，有“屈贾之乡”美誉。伟大的诗人屈原及其作品、家乡带着浓厚湘楚文化气息的音乐，从小就感染着他。

浪漫，自由，四海之内皆兄弟，大音希声……这是谭盾在“贝九”里听到的。

他又一次震惊了：“贝多芬难道读过《老子》吗？他难道熟悉楚文化吗？为什么贝多芬想要说的事情，我们的文化里也有？贝多芬《第九交响曲》里包含的所有内涵，我在《九歌》里面读过。”

“背驼疯”和“弹四郎”，谭盾音乐人生的两大宝藏

“贝多芬是谁啊？”20世纪70年代，谭盾在长沙望城农村插队。一次，他在插田时，村里的高音喇叭突然响了起来。

这是什么音乐？这是费城交响乐团演奏的音乐，贝多芬的《田园》《命运》。

贝多芬是谁？“我一直在做‘弹四郎’的音乐，带着楚风的、充满泥土气息的音乐。这个贝多芬的交响乐带着金属的光芒，和我们本土的音乐反差很大。这个音乐好有意思哦。”于是，谭盾去问别人。

“就是那个背驼疯嘞！”想起当年得到的回答，谭盾的普通话突然变成了标准的长沙方言。那时，长沙人很少听到西方古典音乐。人们说，背驼疯，就是背很驼、疯子样的那个人。虽是调侃，但也意外地有点贴切。

后来，谭盾了解到，贝多芬是西方古典音乐之父，在音乐上有很多创新。渐渐地，他爱上了贝多芬，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成为业内人士后，他又“认识”了把家乡的乡土音乐带到世界舞台的巴托克，作品承载人类信仰的巴赫，这三位音乐家对谭盾的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

“‘弹四郎’将家乡的、泥土的音乐在我心里深深扎根，贝多芬的音乐带我从长沙中学生歌舞团的指挥走向世界舞台。”在谭盾眼里，这两方面都是他音乐人生的宝藏。

“贝九”与《九歌》，在合唱协奏曲里的文明对话

九，酒，久。

这是谭盾为“贝九”和《合唱协奏曲：九歌》的紧密联系梳理的关键词。

内涵丰富的数字九不必多说。酒呢？自由、热烈又浪漫。“贝多芬说我们一起喝这杯自由的酒。”谭盾觉得，在《九歌》里，湘君与湘夫人喝的是桂花酒，山鬼和人喝的是梅子酒。”在《合唱协奏曲：九歌》里，他写下：“酒兮，让众生万物与我同欢……醉兮，让自然天地与我同乐……”

1822年，贝多芬已完全失聪，内心十分孤独。在此之前，他便想留下灵魂深处的永恒之作。

“你看贝多芬的思想多么超前？他冒着德国皇帝不准谈自由的巨大风险，在《第九交响曲》中呼唤自由，说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和我们中华文化的思想内涵一致。《欢乐颂》，每次演奏这个乐章，我都热血沸腾，泪流满面。”在谭盾看来，“贝九”和《九歌》都有对人类、大自然的哲思，都具有超前性、未来性和创新性。

在《合唱协奏曲：九歌》里，他通过“合唱协奏曲”这一创新形式，以人声模拟远古祭祀咒语，与打击乐的泛音交织，融入李白的诗意浪漫，借老子“天长地久”的哲思，探讨生命与宇宙、自然及永恒的命题，传递对永恒与和平的祈愿。

“贝九”与《合唱协奏曲：九歌》和鸣的音乐会在欧洲的巡演倍受赞誉。德国波恩《每日导报》形容音乐会“以其宏大的升华感和让人无法抗拒的震撼，获得了世界一流的成功”，赞美“它是全球纪念贝多芬诞辰250周年庆典中最激动人心的亮点”。

但最让谭盾期待的，还是这次在湘江与浏阳河之交的演奏。《合唱协奏曲：九歌》，首次被血脉里浸透了湘楚文化的指挥家和交响乐团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