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 赵敏
▌苏小妮
三尺讲台站久了,家族遗传加上粉笔灰的推波助澜,我这白头发越来越多了。通常我一两个月就要染一次发,但有时候一忙起来,也会忘了染,头顶的白发便格外刺眼。这时候,总有学生站出来提醒我:“老师,你该染发了!”
林思彤是班上的话唠,下了课能从一张课桌讲到另一张课桌,上课铃响了,回到自己的课桌,话还是停不下来,全班就数她话多。那天开始上课多没久,林思彤先是把头埋在桌子底下跟同桌吴小冉叽叽咕咕,不知道在分享什么快乐的小秘密。两个人的长条课桌边杵着两个乌黑滚圆的脑袋,完全没听我正热情洋溢地讲解着泰戈尔的《金色花》。老泰美妙的文章加上我上课时动听的声音,难道还不够吸引你们吗?
上课讲话影响同学听课是我课上最恨的行为,没有之一。我停下来,大声咳嗽了一下,全班同学立马都静了下来,把脸转向她们两个。那一刻,教室里静得连蝴蝶翅膀飞过掠起的风声都能听得见,这种渗透到毛孔中可怕的寂静终于让林思彤意识到哪里不对,她抬起了头,一脸茫然地望着周边的同学,随即又转向我,疑惑地问:“嗯?课怎么停下来了?”我也目光凌厉地直视着她,回她一句:“你说呢?”听了我的话,林思彤赶紧捅了捅吴小冉,提醒她坐正听课,然后朝我嘿嘿一笑,突然来了一句:“老师,你该染发了!”嘿,这一下把我给噎住了,也堵住了我的盛怒。
有一天课上,我正讲着鲁迅的《阿长与山海经》,讲到小鲁迅知道阿长谋害了他的隐鼠之后,很生气地跑去诘问她,并当面很不客气地叫她“阿长”,那个原本慈爱善良的长妈妈那一瞬间在小鲁迅眼里好像成了老妖婆。学生正认真听着,跟着我进入到书的情境中,随着小鲁迅的情绪一起对阿长同仇敌忾。突然间,一股细细的“吱吱吱吱”的声音从教室中后方的某个角落直射过来,“吱吱吱吱”声尚未停歇下来,学生就一阵爆笑,有不少学生甚至齐齐地站了起来直跺脚,笑得前仰后合。教室里一瞬间成了冬日的澡堂子,热气欢腾。就在这一片欢腾之中,一只小仓鼠哧溜一下蹿到了我的脚背上。
“谁?你们谁带老鼠进教室?”我气急败坏。话音未落,只见刘小北左手提着一只白色的格子铁笼跑上了讲台,一把抓过我脚背上的那只小家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装进了笼子。嬉皮笑脸地朝我躹了一躬:“老师,你昨天不是让我们预习《阿长与山海经》吗?我看到课文中鲁迅写了隐鼠,我就把我养的小仓鼠带来给大家一起感受一下喽。老师,我不是故意来破坏课堂纪律的,你别生气,一生气你就该染发了。”我看着这个比我高了一头的家伙,摇了摇头:“接着上课。”
一次晚自习,我跟前边一位学生讲了半天他还没懂,后面的同学早就等不及了,拿着本子或者试卷站在一旁等,排队的学生等久了,竟然说了一句:“老师,你该染发了。”可不嘛,老师这一刻的头顶全在他眼皮底下,根根白发看得一清二楚,在学生眼里一定格外刺目,也是看到了老师的不容易吧。
“老师,你该染发了”,短短的一句话,作用却很神奇,可以让淘气学生成功转移视线,少挨几句批评;可以成功地引起老师的关注;似乎也时常让老师感到一丝丝暖意,感受到学生心疼人的方式。
下一篇:小区斑秃地面换上绿色新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