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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韩笑鹏】

12月28日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巴拿马阿赖汉市美洲大桥西侧时，一座曾经宏伟的牌楼、象征吉祥的雕塑，已化为一堆瓦砾，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水泥地和散落的建筑残骸。中国驻巴拿马大使徐学渊赶来，面对满地狼藉，悲愤地叹息：这是“中巴友谊的至暗时刻”。

事情还要从前一天晚上说起。12月27日深夜，在市长佩尼亚尔巴的幕后操纵下，这座已经在中巴友谊公园里矗立了二十多年的中国纪念碑，被暴力拆除了。

这座纪念碑，有牌楼，有方尖碑，有龙的雕塑，它所纪念的，正是华人为巴拿马修铁路、挖运河的一百七十一年血泪史！

困兽犹斗的“网红”市长与“先发制人的顺从”

我们要看懂这出戏，首先得看懂这出戏的主角——佩尼亚尔巴。这位年轻的女政客，履历光鲜，律师出身，环保主义者，打着“独立候选人”的旗号上台，甚至还得过美国国务院的奖学金，受过那边的“熏陶”。

讲到这里，大家应该已经闻到熟悉的气味了。

没错，这位市长上任后，便颁布了一个引发全国哗然的“第8号法令”，规定狗叫要罚款！你没听错，如果你的狗在晚上6点到早上7点之间乱叫，超过了50分贝，罚款100美元。50分贝是什么概念？一只吉娃娃叫一声都能达到90分贝。连当地动物保护组织都气疯了，说这是“荒谬绝伦”。

她不仅管狗，还管人。规定要是出门不带身份证，罚款；喂流浪猫流浪狗没用指定容器，罚款；对市政官员不敬，罚款。

在她的“治理”下，阿赖汉简直像一个大监狱，她自己就是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典狱长。她为什么这么干？为了秩序吗？为了文明吗？不，是为了钱！

佩尼亚尔巴接手时，市政府已经是个烂摊子了，有高达1000万美元的遗留债务，处于技术性破产状态。于是，她就想出这种“杀鸡取卵”、向老百姓口袋里抢钱的手段。

这也惹怒了阿赖汉市民，他们发起了“罢免程序”。数据显示，针对佩尼亚尔巴的罢免签名数量达到全国之最，她的位子已经摇摇欲坠。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想到的办法是通过挑起民族主义（反华情绪），让愤怒的市民转移视线。

同时她看向了北方。她知道，2025年的华盛顿，风向变了。那个刚刚开启第二任期的美国总统特朗普，正对着巴拿马运河磨刀霍霍；那个新任国务卿鲁比奥，正满世界找中国的茬。她更知道，美国人现在看巴拿马运河边上的任何一个中国字都眼红，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于是，一个大胆而阴损的计划诞生了：拆掉中国纪念碑。

政治学上有一种现象叫做“先发制人的顺从”（Anticipatory Obedience）。意思是强权还没开口下令，底下的人就已经揣摩到了上意，并且做得比要求的还要过火，以此来邀功请赏。佩尼亚尔巴赌的是，只要她表现得足够激进，只要她把这块刻着中国字的石头砸碎，华盛顿的某些人就会把她视为“自己人”。她在国内面临的那些烂摊子，或许就能在“地缘政治”的大旗下被掩盖过去。她试图用外交上的投机，来掩盖内政上的无能。

佩尼亚尔巴事后给出的理由，充满了行政公文式的冷漠与荒谬：说这碑建了二十年，有“结构性风险”，为了游客的安全，必须拆；还说这是为了“拯救公共空间”。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二十年的建筑就叫危房？如果真的有风险，为什么不能修缮？中国大使馆说了，华人社团早在2024年就找你们要修缮，你们装聋作哑，不回话，不理睬。现在你说为了安全把它拆了，这就像是一个强盗杀了人，然后说“我看他脸色不好，怕他生病痛苦，所以我帮他解脱了”。这是什么逻辑！

对此，巴拿马运河事务部长伊卡萨也表示：“没有人会在周六晚上9点去拆除一座纪念碑，除非是为了实施一种非理性的行为，这偷偷摸摸的行为就像是在犯罪。”如果真觉得是危楼，大可以在白天光明正大地修缮，或者请专家论证。选择在“月黑风高”的时刻动手，还要动用警察封锁现场，阻拦闻讯赶来的华人社区代表，只能说明一件事：心里有鬼。

这鬼，正是当今波谲云诡的国际政治，是某些地方政客那点卑微的投机心理。而这一切的背后，还游荡着一个名为“台湾问题”的幽灵，以及那个北方强邻投下的巨大阴影。

华盛顿的“清洗令”与纳瓦罗的檄文

我们不能把眼光只局限在一个小小的阿赖汉市。这台推土机的油门，其实是踩在华盛顿脚下的。

2025年的美国，似乎患上了一种名为“运河焦虑症”的怪病。再度入主白宫的特朗普高调宣称要“收回”巴拿马运河，理由极其牵强，竟然说“中国控制了运河”，还信口开河地说运河区“64%的标志都是中文”。

作为国务卿的鲁比奥，是这一强硬政策的执行者。他在访问巴拿马期间，传递了极其明确的信息：巴拿马必须在美中之间做出选择。这就是所谓的“清洗外交”。这股妖风刮得有多猛？猛到连李嘉诚的和记黄埔都差点要将运河两端港口的业务卖给美国的贝莱德集团。在华盛顿看来，中国纪念碑不仅仅是石块，还是中国“软实力”攻城略地的界碑，必须拔除。

为了配合这种围剿，曾担任白宫高级顾问的鹰派人物纳瓦罗甚至亲自下场。他在墨西哥《环球报》上撰文，高调赞扬墨西哥政府对中国产品加征关税的决定，并以此为样板，呼吁拉美其他国家跟进。纳瓦罗的文章无异于一份“投名状指南”，暗示着谁跟中国切割得越狠，谁就能得到美国的奖赏。

还有“签证武器化”。巴拿马总统穆利诺曾公开抱怨，美国大使馆威胁要吊销那些与中国保持密切关系的巴拿马官员的签证。这种针对个人的“精准制裁”，对于许多将子女送往美国读书或者在美国拥有资产的巴拿马精英来说，具有极大的威慑力。

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佩尼亚尔巴的举动就是一种典型的“过度执行”。

“我想进入运河区”VS“我们要收回运河”

巴拿马一代枭雄托里霍斯将军曾留下一句掷地有声的名言：“我不想进入历史，我想进入运河区。”（Yo no quiero entrar en la historia, quiero entrar en la Zona del Canal）。

为了这句话，为了收回被美国占据的运河主权，巴拿马人奋斗了几代人，甚至流血牺牲。那是一种向强权说“不”的勇气，是把国家尊严置于个人利益之上的气魄。

然而今天，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是一位巴拿马的市长，为了讨好那个曾经的殖民者，主动拆除自己国土上的纪念碑。托里霍斯当年是想把美国人赶出运河区，而现在的某些政客，却恨不得把美国人请回来，甚至主动充当美国人清洗“异己”的打手。

这是一种历史的倒退。

“没有比一顿中式早餐更具巴拿马特色了”

然而，佩尼亚尔巴市长可能忘了一件事：她推倒的是石碑，但推不倒渗入巴拿马血液里的文化。

在巴拿马，有一句家喻户晓的谚语：“没有比一顿中式早餐更具巴拿马特色了”（No hay nada más panameño que un desayuno chino）。

如果你在周日的早晨走进巴拿马城的任何一家点心店，你会看到那是怎样的一幅景象：黑人、白人、混血儿、印第安人，大家围坐在一起，熟练地用筷子夹着烧卖（Siu Mai）和虾饺（Ha Kao），喝着茉莉花茶。这种生活方式，已经延续了多少年？

一百七十一年。

1854年，第一批“契约华工”就是在那附近，登上了巴拿马的土地。他们是来修铁路的。那时候的巴拿马地峡，是人间炼狱，黄热病、疟疾横行。华工们用生命铺就了那条连接两大洋的铁路。据说，每修一根枕木，下面就埋着一个华人的尸骨。

巴拿马有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地名，叫“马塔琴”（Matachin）镇。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有一个悲伤的传说，说是西班牙语“Matar Chino”（杀死中国人）的缩写。

为什么会有这么惨烈的名字？因为当年在修筑铁路时，由于身染恶疾、毒瘾发作（当时的工头用鸦片控制华工）以及对返乡彻底绝望，成百上千的华工在那里选择了自杀。他们有的上吊在树上，有的在退潮时走到海滩淤泥里坐以待毙，以此来抗议非人的待遇。

那是华人在巴拿马最早的血泪记忆。后来修运河，又是华人冲在前面。那座被拆掉的纪念碑，上面写着什么？写着华人这一百五十年对巴拿马的贡献！它不是一块简单的石头，它是巴拿马国家记忆的一部分，是华人血泪的结晶。佩尼亚尔巴市长，当你下令铲车推倒那条龙的时候，你推倒的不是中国的面子，你推倒的是巴拿马自己的一部分历史！

台湾问题的幽灵

更耐人寻味的是，在这片废墟之上，还隐约浮现着台湾问题的影子。

就在纪念碑被拆的一个月前，2025年11月，巴拿马国会的一帮议员不顾总统反对，执意访问了台湾。这是一次性质极其恶劣的访问。虽然巴拿马和台湾没有“邦交”，但这帮议员打着考察的旗号，见了赖清德的副手萧美琴，还在台北大吃大喝。穆利诺总统当时就直言，这帮人是受华盛顿指使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拆除一座带有中国文化符号、且常常被视为中巴友谊象征的纪念碑，就不仅仅是拆除一座建筑，而是在配合美国进行某种“政治清洗”。也是在给那股试图让台湾问题“回潮”的势力递眼神，暗示着只要能恶心中国大陆，无论什么手段都是被允许的。

总统的愤怒与法治的崩坏

这件事发生后，最有意思的看点，是巴拿马中央政府的反应。

总统穆利诺，这位曾经的安全部长，按理说是典型的右翼精英，但这一次，连他都拍了桌子。他称这是“不可原谅的非理性行为”，是“野蛮行径”，并下令由中央政府出资重建。

总统为什么这么生气？不仅是因为他被地方市长“越级”行动激怒了，更是因为他感到了危机。

首先，阿赖汉市长的行为若不禁止，就会有行政失控风险与违宪之嫌。在巴拿马的法律体系下，市政当局拥有相当大的自治权。佩尼亚尔巴利用这一点，制造了既成事实。但是，这种在夜间秘密进行的拆除，缺乏透明的行政程序，没有正当的听证，不仅违反了行政程序法，更可能直接违宪，侵犯了文化遗产保护的相关条款。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政治绑架。

另外，这一行为很可能会打破巴拿马长期以来在中美之间维护平衡的政策。穆利诺深知巴拿马经济依赖中国的贸易，中国是科隆自贸区的最大供货国。他不能让美国彻底绑架巴拿马的外交政策。因此，他下令重建纪念碑，试图向中国发出“这不代表国家意志”的信号，试图在惊涛骇浪中维持平衡。

2024年巴拿马总统穆利诺就拒绝特朗普的威胁，表示“这条运河属于巴拿马”。路透社

中美博弈的新常态与最后的警示

文章写到这里，我必须要说，这起事件虽然发生在万里之外，但它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这就是中美博弈的新常态。

对于中国而言，这是一个极为严肃的信号。在拉美，单纯的经贸联系已不足以构建稳固的战略屏障。面对美国不惜动用破坏性手段（拆除、制裁、强制收购）的攻势，中国在拉美的“软实力”资产也面临前所未有的风险。

阿赖汉市的那片废墟，现在还乱糟糟地躺在那里，像一道伤疤。这一夜的推土机声，不能仅仅被看作是一个孤立的事件。

如果不让肇事者付出代价，如果不让这种投机行为受到惩罚，就会给拉美乃至世界其他国家的投机政客释放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损害中国利益不仅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会成为向美国纳的“投名状”，成为加入特朗普圈子、进而在国内政坛飞黄腾达的捷径。

一旦这种逻辑被确立，今天倒下的是一座纪念碑，明天倒下的可能就是港口、是铁路、是无数华人和中国企业在海外辛勤耕耘的成果。

废墟可以清理，纪念碑可以重建。但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尊严从来不是靠别人的施舍，而是靠雷霆手段捍卫出来的。我们要让那些企图通过践踏中国尊严来换取投名状的政客知道：在当今世界，靠着操纵涉华议题通往华盛顿的捷径，往往也是通往政治坟墓的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