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山义冢

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福建戍守台湾将士墓群”主要由三部分组成：虎头山义冢、东山戍守台湾将士墓群以及福鼎市虎头岗戍台将士义冢群。其中，位于福州市马尾区的虎头山义冢是1874年闽安水师为戍守台湾、驱逐日军而牺牲的将士的集体墓葬遗存。这是我国唯一一处将阵亡将士的籍贯、姓名单独列碑且保存完好的墓群。

虎头山义冢坐西南向东北，一面依山，三面临溪涧山谷。墓坪用三合土夯筑，墓群横13行，纵11列，序列整齐如行兵布阵，整体威严肃穆。冢前立有一石碑，阴刻“义冢”二字，题刻“同治岁次甲戌冬十月吉旦立”，清同治甲戌年为1874年。

闽安位于福州市马尾区，地处闽江口北岸，是水路进入福州的咽喉要道。闽安与台湾的交往历史悠久，早在明朝万历年间，闽安子弟即随名将沈有容赴澎湖驱逐荷兰侵略者。清顺治七年（1650年），闽安水师设立，负责闽江流域、闽海及台湾的防务工作，每年从闽安派军至台湾巡防。自此，闽安成为我国东南沿海的一处军事重镇。清政府将闽安巡检司扩建为闽安水师协台衙门，作为闽台水师防卫指挥机构。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闽安水师参与跨海收复台湾。

收复台湾后，清廷置台湾府,隶属福建管辖,闽安水师与台湾的交流愈加频繁，尤其体现在军事人才方面。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起，清政府实行“班兵”制度，从福建各地抽调兵员前往台湾驻防，闽安水师左、右营的官兵被派往台湾戍守。同时，台湾籍的将领也被派到闽安任职。闽安水师的巡防路线起于高雄，途经花莲、钓鱼岛、基隆、淡水、台中，再回到高雄。这一巡防路线亦佐证了钓鱼岛自古即属中国的事实。

据统计，在历时200多年的“班兵”制度中，闽安水师轮戍台湾的官兵达13万人次之多。这些在两岸交流的官兵积极投身于当地的建设，成为联系闽台感情的重要纽带。乾嘉年间，福州将军多次上奏闽台派兵换防的情形。如清嘉庆元年（1796年），福州将军魁伦与福建巡抚姚棻联名上奏，称“查得台湾、澎湖各营，原额戍守班兵一万二千三百八十二名，每届三年应换。原定班程，分作四起轮拨更换”。今台湾淡水、嘉义一带的万福营，高雄的左营，就是闽安水师左、右营的轮戍处。

同治十三年（1874年），日本以“牡丹社事件”为借口出兵侵略台湾。清政府派遣船政大臣沈葆桢前往台湾，“授为钦差办理台湾等处海防兼理各国事务大臣，以重事权。所有福建镇、道等官均归节制”，“俾得与日本及各国按约办论，而于征调兵弁船只事宜亦臻便捷”。沈葆桢调集安澜舰、飞云舰、伏波舰等新式军舰，率领闽安水师左、右营与福建船政水师等27个营及精锐淮军13个营近万名将士奔赴台湾抗击日军。

沈葆桢向朝廷提出“联外交”“储利器”“储人才”“通消息”等4项对日斗争方略。抵达台湾后，沈葆桢派遣专员与日军交涉，指出台湾历来均属“中国版土，尺寸不敢与人”。他重视团结台湾民众，共同抵御日军，提出“日下最要者，曰结人心”。沈葆桢为加强台湾与祖国大陆之间的信息沟通，设4艘军舰在闽台之间联络以互通消息，重要情报仅需一日便可传达。轮船传递消息受限于天气，因此其亦积极筹划铺设电缆，最大限度地保证情报的高效运转。

沈葆桢“联外交”“储人才”“通消息”的战略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中日军队的对垒，硬实力才是左右战局的关键因素。日军此前咄咄逼人，台湾南部“不知从何处来，共计日本兵舶有七艘”。抵台后，沈葆桢立即着手全面部署台湾防务，实施其“储利器”战略，增强驻军与布防。其深知与日军对峙需要以坚实的武力作为后盾，请求清政府紧急调拨20万两白银，购买了10尊大炮，亲自督造台湾历史上第一座西式炮台；强化陆军训练，积极编练营勇、组织团练，强化陆军守备，构建严密的防线，阻止登陆日军的入侵。

长期办理船政的沈葆桢强调海战对岛屿作战的重要性，极力主张购买铁甲船，以掌握制海权。其命令福星舰、扬武舰、靖远舰和振威舰等或停泊台湾，或游弋于海上，并多次率军舰在澎湖进行演习，以加强对日本海军的震慑。至10月下旬，中方在台总兵力已达到万余人，不仅在数量上远超侵台日军，整体战力也得到了显著提升。

沈葆桢的积极斗争策略和措施取得了明显的成效，入侵的日军不敢再轻举妄动。加之日本人水土不服，又迫于国际舆论的压力，只得放弃武力侵台，转而要求与清政府谈判。10月31日，中日两国签订了《北京专约》。11月24日，日军撤离台湾，中国军民取得胜利。《北京专约》中明文规定“至于该处生番，中国自宜设法妥为约束”，即日本明确承认台湾少数民族居住区（“番地”）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且清政府负有管理之责。《北京专约》的签订，表明日本正式在法理上承认了中国对台湾拥有主权。

在沈葆桢率军驱日保台的过程中，闽安水师左、右营135名（另有133名、144名之说）将士为国捐躯。清廷为奖彰并宣扬闽籍将士英勇抗敌的事迹，将赴台牺牲的兵士遗骸殓入陶罐，运回福建安葬，令忠魂得归桑梓。闽安水师牺牲将士得以归葬原驻地，清廷在闽安协署后侧约2公里处的虎头山东麓为其立碑永志。

虎头山义冢每位将士独为一圹，各立墓碑，碑上镌刻籍贯与姓名。籍贯横排，姓名竖列，如“闽邑高德荣墓”“同安林志海墓”“福清卢殖民墓”“长乐高云禧墓”等。其中，127方墓碑刻有姓名，8方为无字碑。据资料记载，安息于此的将士有闽邑（含闽县、侯官县）53名、福清29名、长乐13名、同安15名、惠安3名、兴化2名、南安2名、闽清1名、安溪1名、连江1名、无籍贯7名及无名氏8名。福建各地将士以身为盾，用血肉之躯守护着两岸平安。

虎头山义冢今被称为“虎头山清军义冢”“（同治甲戌）戍台故兵义冢”，也称“福州戍守台湾将士墓群”。如今，山脚下以石头铺就的登山步道直通墓群，上方设有吊唁平台，每逢祭奠之日都有市民前往凭吊。风雨经年，多数墓碑字迹已难以辨认，只能依靠有限的历史记载加以印证。虎头山义冢是两岸同胞共御外侮的重要历史见证，不仅是安葬英魂之地，更是连接两岸共同记忆、昭示民族精神的历史丰碑。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社会历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