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这两个字听起来好亲切。
也许是冬日干燥,抑或是年底工作繁重,让人心神有些浮躁。于是心里便生出一份期待,就像听到这两个亲切的字,就无比温馨。
然而节气虽至,天却未应景。天空晴朗,哪有下雪的迹象?只有太阳孤零零地悬着,连一片做伴的云也没有。我不禁低下头,看着城市里行人匆匆、车水马龙,这番热闹,反而衬得内心更加清冷。
回首过去,身在异乡的我越发思念亲人。从前冬天寒冷,小雪飘零时,一家人围炉而坐。奶奶慈祥地笑着,我钻进她怀里,调皮地细数她脸上的皱纹。爷爷拿着烟袋,一边抽着,一边和奶奶商量明年种什么庄稼。炉台上烤着红薯、干馍馍,待香气弥漫开来,我便像只馋嘴的小猫,嘴巴一刻也不肯停。
热乎乎的食物吃下去,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不像窗外的小雪,带着寒气扑在玻璃上,转眼化成晶莹的水珠。我挣脱奶奶的怀抱,啃着红薯朝外张望,哈出的气碰到窗上的雪花,凝成了一层雾气。用小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就能画出各种搞怪的图案。看见父母进门的身影,我总会兴奋地蹦跳起来,迫不及待地向门外跑去。
小小的雪花飘着,落在父亲乌黑的头发上。他高兴地抱起我转圈,就像飘舞的雪花一样随风旋转。一旁的母亲笑出了声,等父亲亲完,母亲也会亲亲我。奶奶问:“小雪节气怎么回来了?”父亲答道:“天冷了,回来看看。”是啊,一年不见人影,我从春盼到冬,心里再也藏不住话。小孩子总是直来直去,几句话便说得父母湿了眼眶。
那时候,天冷田闲,在外打工的父母才能有空回家。一家人终于团圆,围坐在暖融融的屋里,说说笑笑。我最爱听父亲讲外面的见闻,他说,就拿这小雪节气来说,北方已是冰天雪地,南方却还留恋着秋天,正是五彩斑斓的时候。母亲也跟着说,这些年随父亲走南闯北,也算见识了不少。我睁大眼睛依偎在他们身边,幻想着外面的世界,总盼着快点长大,好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心里有了念头,便觉得时光走得特别慢,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大人呢?却不知大人也有大人的烦恼,就像窗外的小雪,飘落在窗台、地上,我只看见它们的美丽,却不知它们终会融化、消失。这时,爷爷和父亲交谈时总会望向窗外——雪化之后,开春要做什么打算?这样的问题萦绕在大人们的眉头,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人生就像爷爷烟袋里飘出的烟,一缕青烟缭绕,终究会散,抓不住也留不下。不像天上飘落的小雪,即便天不遂人愿,却也让人能看见、能感知。可叹时光如水,从不停歇。想起爷爷奶奶已经离去,父母渐渐老去,而我依然孤身一人,漂泊在陌生的城市,为了一日三餐,匆匆穿行在人群之中。
直到此刻,想起那些关于小雪的、慢下来的时光,听这两个字在耳边回绕,仍是那么亲切、那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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