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chinatimes.net.cn）记者刘凯 北京报道

2025年的中国汽车消费市场，在宏观经济环境复杂多变的背景下，呈现出一幅政策深度驱动、结构加速转型的发展图景。1月17日，商务部等八部门联合发布的《关于做好2025年汽车以旧换新工作的通知》，开启了全年汽车消费的强劲引擎。与前些年零散的补贴措施不同，2025年的政策体系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系统性与战略性。

从政策特点看，“加力扩围”成为核心关键词，补贴资金规模空前，中央财政安排了3000亿元超长期特别国债；补贴范围大幅拓宽，首次将存量庞大的国四排放标准燃油乘用车纳入报废更新补贴范围。截至12月初，全国汽车以旧换新补贴申请量已突破1000万份，在同期汽车总销量中的占比超过三分之一，消费升级成为绝对主流。这不仅直接推动2025年前11个月国内汽车销量同比增长11.4%，更重要的是，标志着中国汽车市场政策思路的根本性转变从短期刺激转向长期生态构建，从单一销售导向转向全生命周期管理。

政策全景与市场效应

2025年汽车以旧换新政策的多维度特征，标志着中国汽车消费促进政策进入了从“短期刺激”向“长期生态构建”转型的全新阶段。其核心思路已彻底摆脱了过去单一化、脉冲式的“刺激购买”模式，转而围绕“增强供需适配性”这一主线。

这一根本性转变，具体通过三个层次的系统性创新落地见效。首先是资金机制的根本创新，中央财政通过设立3000亿元超长期特别国债提供强力支撑，并采用央地共担的机制确保政策直达市场。其次是覆盖范围的实质性突破，政策首次将存量庞大的国四排放标准燃油乘用车纳入报废更新补贴范围，同时将老旧营运货车的补贴门槛放宽至国四及以下标准，显著扩大了政策的惠及面与撬动效应。最后是政策工具的协同创新，商务部、国家发展改革委等八部门联合发布工作方案，打破了部门壁垒，形成了多部门协同推进的系统合力。这三个环环相扣的创新层次，共同构成了2025年政策“加力扩围”的坚实支柱，其立竿见影的效果直接体现在消费者行为的深刻变化之中。

据中国汽车流通协会统计，2025年私人购车用户中近70%通过以旧换新实现置换购车，这标志着政策精准地撬动了市场的基本盘。高达2万元的报废旧车购新能源车补贴，其力度足以唤醒众多长期处于观望状态的存量车主。值得一提的是，将国四排放标准车辆纳入补贴范围，这一举措精准触达了中国汽车市场在2010至2015年销量黄金期所积累的海量存量资产，成功激活了最具换车意愿与潜力的核心消费群体，将政策红利直接转化为置换潮。

在中央政策框架下，地方政府也实施了不同的方案，推动了政策在各地的特色化落地。四川省推出“实施消费信贷财政贴息”政策，将金融工具与财政补贴相结合；重庆市追加预算资金形成政策“接力效应”；湖北省则通过优化资格券发放方式提高了资源配置效率。这些差异化实践，使政策效果呈现出显著的区域特征。截至10月底，山东省以置换与报废更新申请总量居全国首位；合肥市的申报直接带动了超过200亿元的汽车交易额；河南省郑州市的乘用车终端销量在10月份更是跻身全国城市前三。

尽管在总量上表现各异，但深入观察可以发现，政策不仅有力拉动了总量增长，更重塑了消费结构。数据显示，超过50%的置换用户倾向于选购20—50万元的中高档车型。这一现象背后，反映出中国汽车消费正经历从“功能性满足”向“体验性追求”的集体转型。基于家庭结构变化与用车场景的多元化，换购用户普遍更倾向于选择空间更大、智能化配置更高的中高端车型，这揭示了消费升级的深层逻辑正在全国范围内发生作用。

这一升级趋势，在供给端得到了以智能电动车为代表的新能源汽车的强力承接，并使之成为本轮以旧换新政策的最大受益者。2025年1—11月，我国新能源汽车销量已达1478万辆，同比增长31.2%。11月单月，新能源汽车在国内新车总销量中的占比（渗透率）达到53.2%，有行业分析指出该月新能源乘用车零售渗透率已逼近60%，标志着市场结构发生了决定性转变。这些数据背后，是以旧换新政策“真金白银”的刺激与新能源汽车技术成熟、基础设施完善共同形成的“政策-市场”双轮驱动效应，该效应在年末政策预期（如购置税补贴退坡）推动下被进一步放大，强劲拉动了市场增长。

以旧换新政策的深远影响，并未止步于消费端，还激发了后市场环节的活力。商务部等部门推动的汽车流通消费改革试点，直指汽车消费领域长期存在的弊端。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副秘书长郎学红指出，这些措施“不仅提出了稳定和扩大汽车消费、促进二手车高效流通的措施，而且提出营造汽车文化氛围，推动汽车改装、汽车租赁、汽车赛事、房车露营、传统经典车等发展路径。”这标志着政策视角实现了关键跃升，从聚焦于新车销售的“一次性刺激”，转向挖掘汽车全生命周期的服务价值。

“此轮政策最具前瞻性的影响在于将政策焦点从‘交易瞬间’延伸至‘全生命周期’。”汽车分析师王坤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配套的流通消费改革试点开始关注后市场环节。这意味着政策视角开始系统性地挖掘汽车作为耐用消费品的长期服务价值，致力于构建一个健康、活跃、多元的汽车消费与生活生态。这不仅是扩大内需的必然要求，也是汽车社会成熟的重要标志。从“卖车”到“经营车生活”，2025年的政策为此奠定了坚实的制度框架和发展路径，其影响将在未来数年持续释放。

产业变革与未来展望

2025年以旧换新政策的实施，不仅创造了短期市场繁荣，更对中国汽车产业的长期发展轨迹产生了深远影响。政策与市场之间的互动，正在系统性地重塑中国汽车产业的竞争格局、技术路线和商业模式。

其中，竞争格局的重塑最为直观和迅速。以旧换新政策精准对接消费升级需求，加速了市场资源向头部集聚，并推动了自主品牌市场份额的历史性跃升。2025年1—10月，自主品牌零售份额达到64.2%，同比增长5.6个百分点。这一变化的根本动力，在于比亚迪、吉利、奇瑞、长安等主流车企成功完成了新能源与智能化的转型，不仅全面承接了政策红利，更实现了品牌向上的关键突破，在20—50万元的中高端市场打破了长期以来的外资垄断格局。

“这无疑是一个结构性、根本性的逆转。”王坤表示，政策确实提供了关键的催化窗口，但本质驱动力在于头部自主品牌已完成系统性能力构建。我们看到，比亚迪、吉利等在新能源三电系统、智能座舱、自动驾驶等领域已建立起显著的技术代差和成本优势。政策精准对接的消费升级需求，恰好被这些已准备好高品质、高价值产品的车企承接。中高端市场突破是关键信号，它证明自主品牌已从“性价比”标签，成功跃升至“技术溢价”和“品牌价值”竞争阶段。市场资源向头部集聚的趋势不会随补贴退坡而逆转，因为其基础是技术领先和体系化能力。

这一竞争态势的升级，背后是政策导向的深刻转变。正如中国汽车工业咨询委员会主任安庆衡所言，政策重心正从“产品刺激”转向“生态培育”。年末发布的《关于增强消费品供需适配性进一步促进消费的实施方案》将智能网联新能源汽车列为重点培育领域，标志着政策目标完成了从“量”的扩张到“质”的适配的升华。这要求供给端必须摆脱同质化竞争，转而通过技术创新来精准满足需求。政策通过将优惠与技术标准挂钩，倒逼企业持续投入研发，从而推动市场驱动力从单纯的政策刺激，转向“技术突破－产业升级－市场拓展”的良性内生循环。

面对这一导向，汽车企业已积极布局。极氪汽车推出“安心等车保障计划”，小米、理想等车企则为跨年交付的车辆提供购置税补贴方案，以抵消政策退坡带来的价差。

着眼于未来，政策的延续与优化将为产业提供稳定预期。近日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将优化“两新”政策实施，财政部也提出将持续支持并用好金融工具。据此分析，2026年的政策将呈现新特点，补贴范围可能进一步扩大，方式更加精准并与技术、绿色指标挂钩，金融支持也将更加多样化，最终形成覆盖全服务链的消费促进生态。

这意味着，随着新能源汽车购置税优惠进入减半征收阶段，直接补贴强度将有序退坡，但由深化改革与创新所激发的内生动力将不断增强。中国汽车产业正被推向一个更成熟的阶段，从追求销售规模，转向追求技术引领、品牌向上与生态繁荣。中国汽车工业协会专家预测，2026年新能源汽车渗透率有望突破60%，而这背后正是以旧换新政策作为“导航仪”，引导产业资源向高质量发展关键领域集中的结果。

责任编辑：李延安 主编：于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