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武威的马(我与一座城)
武威是一个低调的城市,武威的马更是低调中的低调。
在西北辽阔的大地上,有些城市如雷贯耳,有些城市却像被岁月打磨过的玉石,温润地守在自己的角落。武威,便是这样一座让人需要静下心来才能读懂的城市。
武威古称凉州。说到这儿,人们会不由自主地露出钦佩和向往之情。这座看似普通的小城,历史上,竟然前凉、后凉、北凉、大凉等都在此建都,被称为“五凉京华,河西都会”。武威的故事和风物令人神往。
前往武威的路上,可以看到天梯山石窟佛教艺术。和大名鼎鼎的敦煌相比,其更显沉稳和安静,深厚的历史和独特的风貌值得回味。鸠摩罗什寺已有1600多年历史,高僧鸠摩罗什在这里度过17年岁月,学会了凉州话,翻译了许多佛经。他圆寂后留下的舌舍利就供奉在寺内,成为镇寺之宝。武威文庙被誉为“陇右学宫之冠”。文庙内松柏参天,有大成殿、泮池、状元桥等建筑,还藏有几十块石碑、匾额,其中“书城不夜”大匾是武威学子刻苦学风的写照。走在文庙中,可聆听穿越时空的琅琅读书声。
在武威诸多历史遗存中,马的知名度最高。一说“马踏飞燕”,很多人都知道它是“中国旅游标志”,但恐怕很少有人知道“马踏飞燕”来自武威的雷台。站在出土“马踏飞燕”的雷台汉墓前,难以想象这片土地下竟埋藏着如此璀璨的文明。墓室深达19米,展示了东汉时期卓越的工程技术。穹顶上的星图和精密的排水系统,让人惊叹古人的智慧。
1969年9月,当地人在此挖防空洞时,一镐下去,竟打开了一座东汉晚期的大型砖室墓。在早已被盗墓者“光顾”多次的墓穴里,劫后余生的铜车马仪仗俑中,有一件后来震惊世界的瑰宝铜奔马——如今人们更熟悉的,是它那个充满诗意的名字“马踏飞燕”。
我凝视着那尊昂首嘶鸣、三足腾空、一足踏在飞燕身上的铜奔马,仿佛听到了历史的回响。这匹马的气势非凡,仿佛印证了汉武帝《天马歌》中的描述:“天马徕,从西极。涉流沙,九夷服。”它不仅是汉代雕塑艺术的杰作,更是一个时代的精神象征——自信、奔放、昂扬向上。
马在武威,从来不只是牲畜,而是“兵之甲也”,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当汉武帝得到乌孙、大宛的宝马时,亲自将其命名为“天马”。于是,河西走廊这片水草丰美之地,成为汉朝养殖战马的重要场所。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西晋时期流传下来的民谣,生动地记录了凉州马匹的雄健和凉州骑兵的威猛。凉州马之所以能成为当时中国北方最好的军马,不仅因为其品种优良,还因凉州骑兵较早装备了鞍、镫和轻便的皮马铠等先进的骑战工具。
唐代是武威养马业的又一高峰。历史上,陇右一带曾马政大兴,养马多达70余万匹。开元年间,唐玄宗泰山封禅时,仪仗队最前面是从凉州调取的万匹良马,按毛色编组,依序而进。
武威的乡间自古就有“马王爷三只眼”的俗语。他们传说中的“马王爷”原型是金日磾——原是匈奴休屠王的太子,后入汉宫,因善于养马而被拜为马监,后世尊其为马神。民间将其描绘成四臂三目,这便是“马王爷三只眼”的由来。据说武威古浪县的马神庙有400多年历史,寄托着人们对马匹健康、水草丰盛的祈愿。
如今的武威,马的身影不再像古代那样与战争紧密相连,马文化却依然生机勃勃。天祝藏族自治县的岔口驿马是“汉唐马”繁衍至今的优良品种,已有2000多年的选育历史。岔口驿马走的是对侧步,骑乘起来特别平稳。在马场里,岔口驿马或悠闲吃草,或踱步小跑,与微缩版的“马踏飞燕”铜雕相映成趣,仿佛千年时光在这一刻重叠。
夕阳西下,站在雷台高处远眺,想象千百年前,这里曾是“水草丰美,牛羊塞道”的景象,人们在这片土地上驻牧,与马相依相伴。如今,马的精神已深深融入武威人的血脉,武威人建设这座城市的脚步,正如“马踏飞燕”般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