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嘉兴日报)
转自:嘉兴日报
■郭华悦
露,是清晨草叶尖的一抹透亮,是未经尘嚣浸染的纯粹。
这像极了人年少的时光。露的清透,是眼底无杂色的澄澈,是心中无城府的赤诚——哭便放声,笑便开怀,爱憎分明如琉璃,不染半分俗世的油腻。
“露”字,上雨下路,恰似年少时的人生轨迹:一路伴着风雨跌撞,却总能在晨光里舒展成最干净的模样。或许会因一场骤雨坠落,或许会因一阵晨风消散,却从未失去那份饱满的本真,像孩童攥在手心的糖,哪怕融化也留着清甜。那时的世界没有复杂的褶皱,所有的情绪都直白如露,映得出蓝天,照得见星月。
后来,夜露成霜,是岁月的凝练与沉淀。
露遇寒而凝,人经事而稳。从露到霜,是褪去浮躁的冷静,是收敛锋芒的练达。外在的艰难苦恨是那夜的寒,一遍遍打磨着棱角,褪去了年少的莽撞;内里的自省沉淀是心的容器,将过往的悲欢、得失、迷茫一一收纳,酿成沉稳的底色。霜不像露那般易逝,它覆在枯草上,凝在窗棂间,带着一种清冷的笃定——不张扬,不刻意,却自有力量。
人到霜境,便懂得了“可为与不可为”的分寸:不再遇事便横冲直撞,学会了藏心事于眼底,露稳重于言行;不再执着于非黑即白,懂得了世事的灰度,如霜色般介于白与清之间,守着一份中庸的通透。
霜比露多了沉稳,比雪多了柔情。
霜色染鬓时,肩上已扛起烟火人间的责任。上有垂老的父母,看他们佝偻的背影,便懂了昔日唠叨里的牵挂,那些曾以为的“束缚”,都化作了如今的宽容与珍惜;下有稚嫩的儿女,听他们清脆的啼哭,便懂了生命的传承与软肋,那些沉甸甸的责任,都裹着化不开的柔情。霜不像雪那般凛冽,它带着一丝温润的凉,是历经世事后仍未泯灭的善意。晨起推窗,霜覆草木,不似雪的压迫感,反倒添了几分诗意的温柔——正如人到中年,见过人心复杂,受过世事磋磨,却依然愿意对世界保留一份柔软,对亲友倾尽一份真诚。
再后来,霜化为雪,是人生的终境与回响。
雪色入发时,满头苍白如岁月的留白。比起霜的温润,雪多了几分凌厉,那是时光之刀刻下的痕迹,是风雨半生留下的沧桑。雪的凌厉,是眼角的皱纹,是鬓边的霜华,是看透世事的淡然,也是历经繁华后的空寂。或许会有“廉颇老矣”的怅惘,或许会有“世事无常”的慨叹,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从容。雪覆万物,天地一片苍茫,正如人生行至暮年,洗尽铅华,回归本真——不再执着于名利得失,不再纠结于恩怨情仇,像雪一样,纯粹而安静,覆盖过往的所有痕迹,只留一片澄澈的白。
露之清透,是初心未改的纯粹;霜之沉稳,是历经世事的通透;雪之凌厉,是洗尽铅华的从容。
这是大自然的四季轮回,也是人生的轨迹。从露的鲜活到霜的凝练,再到雪的沉静,每一个阶段都有其独特的风景。我们或许会怀念露的纯粹,赞叹霜的稳重,感慨雪的苍茫,但正是这一路的蜕变与沉淀,才让人生如自然般,层次分明,意蕴悠长。
(作者系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