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华

　　2025年是简·奥斯汀诞辰250周年。她给世人留下了六部长篇小说，250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能从她书写的故事中获得启发。

　　1795年，刚满二十岁的简·奥斯汀在英国汉普郡贫穷的农村教区史蒂夫顿开始创作小说《埃丽诺与玛丽安》。1797年冬季到1798年春季，简·奥斯汀重写这部作品，并改名为《理智与情感》。1809年，简·奥斯汀搬到汉普郡的查顿庄园，开始对该书进行修订。书稿改动较多，查顿庄园的景观可能是《理智与情感》一书中达什伍德姐妹搬去德文郡的巴顿乡舍的原型。小说结尾，埃丽诺和玛丽安重返德文郡的巴顿乡舍：

　　巴顿真的临近了，映入眼帘的景致，每块田地、每棵树都能勾起一段奇特的、痛楚的回忆。此刻，玛丽安陷入了沉思默想。她扭过脸去，避开众人的视线，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朝窗外凝视。见此情景，埃丽诺既不感到诧异，又没什么好责备的。她搀扶玛丽安下车时，发现她在流泪，她认为这种激动是很自然的，完全应该同情，而她能不声不响地暗暗垂泪，却是值得赞赏的。在她随后的全部举动中，她察觉她现在能进行理智的思索了。（孙致礼译）

　　简·奥斯汀构思这部小说的初稿时，给她的姐姐卡桑德拉写信时表示她站在玛丽安一边。17岁的玛丽安年轻漂亮，聪明灵慧，多情善感，对爱情抱有富有浪漫色彩的幻想，相信一见钟情。玛丽安和风度翩翩的威洛比偶遇，当即陷入热恋之中，不久被对方抛弃。威洛比的背弃，宣告了玛丽安感情用事的罗曼蒂克爱情观的失败。与玛丽安的浪漫故事轨迹平行展开的是姐姐埃丽诺的恋爱经历。与玛丽安不同，埃丽诺把理智置于情感之上。埃丽诺比玛丽安大两岁，心地善良，性格温柔，感情强烈又头脑冷静。在诺兰庄园寄人篱下的生活，埃丽诺也很悲痛，但她能顶得住，会克制自己，遇事同哥哥商量着办，嫂子来了能以礼相待。得知爱德华和露西订婚，埃丽诺能克制失恋的痛苦，镇定自若地应对家务关心他人。对于婚姻，埃丽诺非常理智和审慎，她喜欢爱德华不是一见钟情，而是看重爱德华的人品，两人心有灵犀。简·奥斯汀在《理智与情感》中试图找到两个看似矛盾的心理，在爱情中同时存在的可能性。1811年10月，《理智与情感》出版，这是简·奥斯汀发表的第一本小说。

　　1995年，美国哥伦比亚电影公司邀请中国台湾导演李安执导电影《理智与情感》，编剧是英国演员、剧作家艾玛·汤普森。艾玛·汤普森的剧本打磨了四年，没有改动小说的结构，但对埃丽诺和爱德华、玛丽安和布兰登上校两对年轻人的故事做了改动，补充了爱德华照顾达什伍德家小妹玛格丽特的感人细节，让休·格兰特饰演的爱德华有了可爱的幽默感，赋予艾伦·里克曼饰演的布兰登上校有更多的情怀。

　　《理智与情感》是李安第一次拍西方文艺片，但之前他执导的《推手》《喜宴》《饮食男女》三部影片都是有关理性与感性之间的挣扎。李安体会简·奥斯汀的作品，有这样一段话：“理性的姐姐得到一个最浪漫的结局，妹妹则对感性有了理性的认知，它之所以动人原因在此，并非姐姐理性、妹妹感性的比较，或谁是谁非。人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十分的复杂微妙，这与中国的‘阴阳’相通，每样东西都有双面性。”

　　简·奥斯汀一向喜欢在小说中寻找爱情的真谛。在她的最后一部作品《劝导》中，奥斯汀似乎结束了之前在处于天平两端的情感特质中寻找平衡的方式。在情感和理智的对局中，她对前者保持着少女般的坚持。

　　1815年8月，奥斯汀开始动笔写《劝导》，小说女主角安妮·埃利奥特出身高贵，才貌超群，十九岁跟无亲无故、没有财产的温特沃思订婚。这门亲事遭到安妮的父亲沃尔特爵士的否决，安妮一向热爱信赖的拉塞尔夫人也满怀深情地劝导她，从各方面表示不赞成这门亲事。安妮被说服了，解除了婚约，由此而引起的痛苦使温特沃思离开凯林奇村，也使安妮“过早地失去了青春的艳丽和兴致”。

　　八年后，在海外战争中升了官、发了财的温特沃思回到家乡。在厄泼克劳斯乡舍，安妮与温特沃思上校相遇。这是小说《劝导》的开场，安妮出场时已经二十七岁了，沉湎于过去，忘不了对温特沃思的感情，痴情和懊恼的阴云一直笼罩着她的心头。两人重逢，安妮旧情难忘，而温特沃思对安妮怨怼未消，八年前他们的爱情以悲伤收场，曾让温特沃思陷入绝望。怨恨在他心里挥之不去，认为当年安妮的拒婚“显出了她性格的懦弱，这同他自己那果决、自信的性情是格格不入的。她是听了别人的话才抛弃他的。那是别人极力劝导的结果，也是她自己懦弱胆怯的表现。”

　　1814年夏天，海军军官们休役回乡，温特沃思的朋友哈维尔舰长和妻子住在景色秀丽的海边小镇莱姆，大伙约好要去参观。造访莱姆让安妮有机会结交新的朋友，她的注意力从凯林奇村狭小的圈子和糟心的家庭转到海军战友这些截然不同的人身上。安妮在莱姆找到了归属感，温特沃思舰长也在莱姆开始公正地看待安妮，了解他自己。莱姆之行成为全书的转折点，帮助安妮和温特沃思恢复了感情。

　　小城巴思是小说第二卷的主要活动场景。莱姆之行结束后，安妮前往巴思，和她的家人会合。沃尔特爵士的侄子考虑继承权，不择手段诱骗安妮，要娶她为妻。当初劝导安妮与温特沃思解除婚约的拉塞尔夫人又拿出自己的见解劝导安妮：“谁都会觉得这是一段天设良缘——我认为这也许是一段非常幸福的姻缘”。

　　安妮这次没有被拉塞尔夫人说服。经历了这些年的痛苦，安妮已经成长、成熟了。尤其是在莱姆镇与温特沃思舰长的海军战友们的接触，安妮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影响，她已足够坚定和坚强。安妮没有再犯八年前的错误，分手的恋人终于重修旧好，结成良缘。与简·奥斯汀之前的小说相比，《劝导》中的爱情更加曲折多磨，节奏更加平缓，语气更加凝重。

　　奥斯汀今年250岁了，她是全世界文艺青年的女神。奥斯汀终身未婚，却写透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