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麦兆辉执导和编剧，郭富城、任达华、吴镇宇、方中信等主演的犯罪题材电影《内幕》正在热映。麦兆辉的犯罪片向来不以火爆动作取胜，反而以精细的“文戏”见长。《内幕》同样延续了这一风格，更将目光投向此前少见的慈善机构贪污题材：慈善机构“济拔堂”陷入贪腐丑闻，财务总监杨滔（任达华饰）离奇吊死在慈善晚宴现场，两亿善款更不翼而飞。律师马迎风（郭富城饰）与警长柯定邦（吴镇宇饰）携手追查，逐渐解开骇人内幕……电影亦促成了郭富城和吴镇宇时隔20余年的再度合作，“精英律师+随性警察”的组合碰撞出新鲜火花。

近日，导演麦兆辉与主演郭富城接受羊城晚报专访，分享了影片创作的幕后故事、角色塑造的巧思以及对当下电影行业的思考。《内幕》自然是一部很港式的犯罪题材商业片，但麦兆辉仍希望通过电影传递出真善美的能量：“我有个女儿，郭先生也有三个孩子，我总希望能给下一代留一个更好的世界。”

“利用善心做坏事”有戏剧张力

从《无间道》系列、《窃听风云》系列到近年的《廉政风云》《检察风云》，导演麦兆辉称得上“犯罪片专业户”。他笑言，自己已经成了“犯罪专家”：“我习惯每天都会看世界各地的新闻，总会花点时间想想那些犯罪行为是怎么实现的。”

他认为犯罪片应该有一定的现实基础：“现在监控越来越先进，传统的暴力犯罪其实已经很难发生；就算有，大部分都很快破案了，再拍这类题材就好像脱离现实；反而诈骗、洗黑钱等犯罪还有创作空间。”

《内幕》的灵感便源自一个真实案件。七年前，麦兆辉看到一宗新闻：某慈善机构的行政费用占比很高，100块里竟有75块是行政开支。带着好奇，他花了不少时间调研，发现非营利机构接受现金捐款的特性，很容易被犯罪组织利用作为洗黑钱的渠道。这便成了《内幕》故事的核心基础。而慈善机构贪污这一题材，更触及到“利用他人善心做坏事”的痛点，颇有戏剧张力。

麦兆辉希望通过《内幕》来探讨何谓正义，而道德的尺度又该如何把握。故事最后，律师马迎风立下一个规矩——所有客户必须向他坦白真相，他才决定接不接下这宗官司。麦兆辉说：“每次认识一个新的律师，我都会问他们：你们会不会要求当事人对你坦白？但没人正面回答我。厉害的律师常以法律观点和程序赢官司，而非事实真相，他们是否有自己的道德准则，是我一直想探讨的。”

事实上，《内幕》整个故事颇为理想主义。这里有作恶多端的大鳄与打手，也有利用生命最后时光留下线索的勇者，以及如马迎风和柯定邦一样执意追求真相的人。麦兆辉直言，作为创作者，他始终保持“有话想说”：“这次的故事，除了洗钱题材本身，我希望大家多留意有没有人利用善心做坏事，也希望做这类事的人能收敛。我自己有女儿，郭先生有三个孩子，我总希望给下一代留下更好的世界。”

郭富城吴镇宇有反差、有火花

静态的金融犯罪并不好拍，所以演员的张力至关重要。《内幕》里，郭富城、吴镇宇、任达华三大“影帝”级人物齐聚，还有方中信、姜大卫、陈国邦、骆应钧等一群值得信赖的资深演员。他们如同卡准的齿轮，让整部电影自然流动起来。

这便是郭富城在采访中常提到的“戏味”。他很欣赏麦兆辉对演员的使用：“导演很懂得利用演员的优势来成就他的电影，无论是主线还是支线的演员，都有自己的戏点。对我们演员来说，演戏需要跟别人去碰撞，而不是自己埋头苦干。这样电影才能有‘戏味’、有质感。”

警长柯定邦这一角色的原定人选是林峯，但最终因档期等原因换成吴镇宇，意外促成了郭富城和吴镇宇时隔二十余年的合作——两人上一次一起拍戏，已经是2000年上映的《公元2000》。麦兆辉透露，原剧本是“老练律师+青春警察”的搭配，吴镇宇的开放戏路让他重新设计了角色关系，“镇宇适合那种玩世不恭又坚守原则的形象，和郭富城的精英律师形成强烈反差”。

在郭富城看来，时间的洗礼让他与吴镇宇的合作更有火花。“当年合作的时候，我还比较青涩。但这二十多年来，我们都各自有了成长。我从2003年拍《三岔口》开始真正体会到怎么样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开始变得更成熟。这次能跟他再合作，我非常期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断地尝试不同的角色，每个角色都令人印象深刻，实力毋庸置疑。”

片中，郭富城和吴镇宇自然流露出的反差感为电影增加不少趣味。比如一场重头戏里，郭富城在仓库里与反派搏斗，被打得鼻青眼肿；镜头一转，在车里等待的吴镇宇打着瞌睡。麦兆辉笑说：“镇宇作为一个长期超时工作的警察，闲下来的时候打瞌睡可太正常了。他偏偏在那个时候睡着，确实挺好笑。我一直觉得， 好的商业片就该捕捉到这种自然的幽默，而不是刻意制造笑点。”

“镇宇演的警察说话随心、思维跳脱，郭富城演的律师却条理清晰、逻辑严谨，单是语言上的冲突就很有趣。”在麦兆辉眼中，好演员的默契不止于记住台词，更在于认真听对方说话，并做出真实而自然的反应。他特别提到两人的一场茶餐厅戏：“那是一场很普通的戏，但能清楚感受到两人的性格反差：郭富城的律师处处保护自己，说话有分寸、懂界限，从不会轻易表达个人意见；而镇宇的警察不修边幅，说话随心所欲、不管不顾。这种没有台词的肢体语言和互相的即时反应，才是演戏里最珍贵的东西。”

主演全员西装很养眼

这些年，郭富城在拍戏时常常不顾形象出演。《临时劫案》里带上牙套扮龅牙大盗、《扫毒3》里穿上土味花衬衫……《内幕》里终于变回那个帅气的郭富城，多套剪裁得体的西装轮番登场，尽显精英律师的品味。说起造型，郭富城却笑言：“帅吗？我倒没留意……”他完全信任美术和服装团队：“大律师的造型要贴合他的社会地位，姿态、眼神、说话的笃定感，都离不开服装的加持。团队很了解我和角色，选的衣服既舒服又有品位，能让我更有说服力地演绎这个精英角色。”

其他几位主演也是西装一穿，气场拉满。麦兆辉介绍，《内幕》里每个角色的西装都体现了人物性格。方中信饰演慈善机构高层，他通常以黑色的职业西装出现；年龄设定更大的任达华和姜大卫，其西装更显老派和优雅。饰演警察的吴镇宇常穿皱巴巴的灰色套装，没有领带。“造型是帮助演员第一步进入角色的关键。每个角色的社会地位不同，穿着打扮自然也不一样。”

除了一众资深演员之外，年轻演员张文杰的表现也颇为亮眼，更得到了郭富城的大力赞赏。张文杰在片中饰演一位杀手，与郭富城有一段颇为精彩的对打戏份。去年，在电影圈默默耕耘多年的张文杰，终于凭借《九龙城寨之围城》的“四仔”一角人气急升。《内幕》拍摄于《九龙城寨之围城》之前，也是郭富城和张文杰的第一次合作。在他眼中，张文杰是位极具潜力的年轻演员：“他又会打又会演戏，外形条件也出色，高大、强壮。他之前演的多是反派角色，但我觉得观众一定能看到他的才华，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场打戏里，郭富城颇为“搏命”，尤其是被铁链吊起后反身解锁的镜头，视觉冲击力十足。“拍打戏肯定辛苦，这是预料之中的。”郭富城直言，张文杰是练家子，身高体壮，脚力惊人，“假如真被他踢到，骨头肯定断。所以拍摄的时候既要投入，又要保护自己。”郭富城透露，一个复杂的凌空飞踢动作就拍了十次，他更是在拍摄动作戏的第一天便被威亚勒伤了肋骨，此后都忍着痛拍摄；拍完戏，脱下护具，手上都布满淤青。

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父亲的郭富城，坦言接危险动作戏时确实会更加谨慎，“如果剧情和角色需要，再辛苦也要拍；但如果是没必要的危险动作，就会考虑要不要做。”

望增加排片让电影市场更多元

谈及当下的电影市场，麦兆辉与郭富城均直言面临诸多挑战。他们认为，影院排片过于向头部影片倾斜，导致其他影片缺少被看见的机会，观众选择变少。“很多好电影因为排片太少，观众想看却看不到，我们团队付出的人力、物力和心血没法被更多人看见，这真的很可惜。”郭富城坦言这种状态还会引发连锁反应，“投资者会因为收不回成本变得谨慎，进而导致开工的戏减少，整个行业的工作机会也会受到影响。”

至于港式类型片如何才能重新吸引观众，麦兆辉与郭富城都认为，此类影片仍有市场价值，但需要更多的创新。“关键在于讲故事的方法和内容创新。”麦兆辉表示，犯罪片的核心骨架不变，但可以从不同角度呈现，“有很多可以探索的方向，我每天都在研究。”郭富城也认为，演员要不断塑造不同角色，导演和编剧要更大胆创新，“观众在进步，我们创作者也要换个方向，给他们新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