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上观新闻）

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以下简称《建议》）强调“投资于物和投资于人紧密结合”。纵观全球，着眼长远的城市都懂得“投资于人”，其竞争力愈发依赖于对“人”的投资与赋能。上海当前面临增强城市活力、提振消费动能等要求，加强顶层设计、系统谋划，做好“人”的文章迫在眉睫。

一、“投资于人”要与“投资于物”紧密结合

“投资于人”是以促进人的发展、满足人的需求、提升人的保障为核心，将各类资源向人倾斜的系统性制度安排。它强调通过系统性的人力资本积累升级，使人口质量红利替代传统数量红利，通过增收减负和丰富产品服务供给来满足人民群众对品质消费、服务消费的升级需求，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时畅通经济循环，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提供持久内需支撑。

长期以来，“投资于物”构成我国投资的主体内容和主导形态。在工业化、城镇化快速推进阶段，“投资于物”需求强劲，具有回报率高、见效快等特点，也使人民生活物质基础更加厚实、生活水平大幅提升，这一阶段重视对“物”的投资有其历史合理性。

然而，当前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处于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关期，“投资于物”效益下行压力开始显现，一定程度上出现资源浪费与错配，难以持续支撑高质量发展。将“投资于人”与“投资于物”紧密结合，系统集成“硬投资”和“软建设”，是进入新发展阶段合乎逻辑的投资重心转向，有利于弥补“投资于物”的局限，开辟更广阔的投资蓝海，提升资金资源利用效益，巩固经济稳中向好态势，厚植高质量发展基础。对于区域和城市而言，“投资于人”亦有助于优化发展环境、吸引创新资源，带动投资效益和回报率的整体改善。

二、“投资于人”主要方向与政策安排

相比“投资于物”，目前对于“投资于人”还存在一些认识模糊的地方。因此，将投资于物和投资于人紧密结合，首要的是对于“投资于人”的主要方向等有所明晰。要聚焦“人”这一核心要素，从人口、人力、人才、人气四个方面，围绕数量、质量、流量三个维度，精准、有效、可持续地投入。同时，要投得好、投得有效，还需要一系列的制度设计与相关的政策安排。

（一）投人口：以全龄友好政策组合，实现人口扩基与结构优化

一是投资生育托育助力人口扩基。发达国家为应对低生育水平实施了综合家庭支持政策，加大财政投入力度，重点向完善育儿设施、提供家庭津贴、完善税收优惠倾斜。相关政策产生了一定作用与成效，在出台鼓励生育政策后的较长一段时期里，生育率总体趋于稳定，延缓了少子化进程。如法国和德国的总和生育率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呈“缓慢提升”趋势，当前基本保持在1.5以上。

人口高质量发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支撑。《建议》提出，优化生育支持政策和激励措施，发挥育儿补贴和个人所得税抵扣政策作用，有效降低家庭生育养育教育成本。对此，建议实施梯度化生育补贴制度，强化“首孩稳基、多孩增量”导向。同时，《建议》提出发展普惠托育和托幼一体化服务。建议实施普惠托育扩容项目，构建“普惠+优质”托育服务体系，结合实际，重点覆盖人口导入区，满足实际托额需要。

二是投资安居工程和社会保障吸引青年人口。住房条件是选择定居城市的重要考虑因素。国际大都市普遍重视住房问题。如新加坡采取“组屋—执行共管公寓—私人住宅”双轨制、阶梯化住房体系，分阶段分层次为有住房困难的青年提供可负担的保障性住房。

《建议》提出加快构建房地产发展新模式，优化保障性住房供给，因城施策增加改善性住房供给。建议形成阶梯式保障性住房供应体系，减轻青年人住房负担，鼓励年轻人扎根。探索利用趸租等创新模式在中心城区增加高性价比房源，推广低租金青年公寓模式，面向重点领域应届生等群体，定向供应一批价格限定的租赁房源。加速推进配售型保障住房精准供应，坚持“以需定建、以需定购”，摸清中低收入居民、紧缺人才等目标群体的刚性住房需求，稳定其发展意愿。

此外，《建议》提出推动灵活就业、新就业形态健康发展。为此，应加强灵活就业人员社会保障，提升其扎根意愿和消费能力。探索以平台企业、行业协会等为载体的新型社会保险缴费方式，将劳动关系与参加社会保险适度分离，解决新就业形态群体缴纳社会保险费难题。

三是投资银发释放消费潜力。《建议》提出积极开发老年人力资源，发展银发经济。随着社会步入老龄化，增强老年人消费能力和优质供给，释放银发经济活力，成为促进消费和提高人民生活品质的重要内容。建议在老年消费较为集中且增长潜力较大的社区养老、适老化改造、购买康复辅具等领域进一步创新方式方法，释放银发消费潜力。同时推动适老化改造提质扩面，以“基础类+可选类”方式推进社区适老化改造，可选类项目包括健身设施、文娱设施等，各社区因地制宜选择适老化改造方案，满足老年人多样化需求。

（二）投人力：以技能素质培训和高质量就业，促进人力资本提升和经济循环畅通

一是投资高质量就业岗位。“十五五”时期人民生活品质不断提高，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就是“高质量充分就业取得新进展”。高质量就业岗位是集聚高素质人才的重要途径，也是增加从业人员收入、提振消费信心的重要依托。为此，要通过强吸引力的政策举措集聚高能级主体，壮大高净值从业人员数量，提升消费潜力空间。重点关注专业服务业等领域，对国内外头部主体、权威机构、国际组织开展精准对接、定向招引。引入更多总部型企业，借鉴新加坡全球总部计划（IHQ），通过更优惠的支持政策和更精准的服务供给，吸引更多国际总部机构来沪。同时全面优化境外投资服务体系，打造本土企业“走出去”的“桥头堡”，引入更多国内企业总部尤其是央企国企境外投资业务总部。

二是投资AI素养提升。当前，AI技术迅猛发展，加速进入智能时代，AI素养或成为人力资本的必备项。比如，纽约出台《纽约市人工智能行动计划》，提出7项倡议37项行动，涵盖知识共享、公众参与、技能提升等方面。建议开展AI素养全民提升行动，推动全民熟悉AI技术，提升公众对AI的了解。在防范风险的前提下，加强AI在教育、体育等行业的深度应用。

三是投资职业技能培训。职业技能培训是提升人力资本的重要途径。建议实施个人职业培训账户计划，通过技能培训和终身学习，推动个人成长和就业适配，将职业技能培训从“短期补贴”升级为“终身投资”。设立专项培训资金，聚焦先进制造业技能提升、数字化转型转岗培训、现代服务业品质升级等重点领域，确保培训内容贴合产业发展需求，精准助力产业发展与个人职业成长。

（三）投人才：以大力度吸引关键领域人才，以点带面提升城市影响力

一是投资顶尖科技产业人才。《建议》提出统筹教育强国、科技强国、人才强国建设。顶尖科技产业人才拥有“独木成林”的效果，能够带团队、带项目乃至集聚一批上下游产业链人才。建议加强顶尖科技产业人才招引，通过颠覆性创新在下一代竞技场中占得先机。建立重点领域人才需求目录，在落户、专项奖励、税收与融资便利、成果转化激励等方面加大支持力度，优化人才生活工作环境，吸引拥有核心知识产权的全球顶尖科学家在沪开展颠覆性技术创新。

二是投资文化名家大师。文化名家大师和高端文化人才是城市不可多得的“软黄金”，要更加重视“软投入”。要充分挖掘独一无二的具有强吸附力的存量文化资源，将闲置优质资产转化为吸引顶级文化人才的金字招牌。

三是投资新业态头部人才。新业态人才往往催生热点爆点。国内外城市越来越重视新业态人才的商业价值，如洛杉矶联合高校培养专业电竞人才并提供奖学金支持，成为全球顶尖电竞城市。建议加快聚集新业态头部人才，抓住热点风口催生产业爆点。聚焦平台经济、共享经济衍生出的直播、网络视听、电竞游戏、次元文化等新业态，通过奖补等方式，配套综合服务保障，大力吸引相关领域头部人才。

（四）投人气：以高质量项目内容供给带动高人气流量，增强城市吸引力

一是投资高质量内容供给。以纽约百老汇为例，其出品的一批经典音乐剧不但成就了百老汇的演艺金字塔地位，也带来了丰厚收益，如2015年开始预演的百老汇经典音乐剧《汉密尔顿》初始制作成本为1250万美元，年运营成本约为3400万美元，通过票房收入、衍生商品收入、流媒体播放、出版授权和品牌合作等方式，收入预计约10亿美元。

建议实施“一台大戏”计划，打造外来旅游必选项目，擦亮国际文化大都市亮丽名片。整合文化发展基金和文创产业资金等政府资金，多渠道吸引社会资金，精心打磨一台具有鲜明特色的本土原创精品剧目，为剧本创作、演员选角、音乐歌曲舞蹈、舞台设计、灯光音响、宣传推广等各个环节配置最好的资源，由国际化团队、本地院团、社会力量多方合力，在大歌剧院等地标性设施内驻场演出。

二是投资重大节庆活动。发展以节展赛会为依托的盛事经济是提升城市影响力和经济收益的重要抓手，如2025上海国际电影节给包括交通、住宿、餐饮、旅游和零售等其他行业带来的经济效益达49.97亿元。

建议实施“一个大节”计划，吸引国内外游客，提升城市品牌形象。对标法国阿维尼翁戏剧节、悉尼光影节、巴西狂欢节、西班牙斗牛节等享誉国际的节庆活动，瞄准“东方美学+全球表达”定位，着力策划打造一项具有本地特色风格的全民参与的重大国际节庆活动，形成“节庆引流、产业增值、城市升级”的良性循环。

三是投资顶级赛事IP。大IP带来高收入，如法国网球公开赛官方特许商品的销售额达100万欧元/天，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特许经营及商品销售总额可达6100万美元。纽约、伦敦、波士顿、墨尔本等世界著名体育城市都有与之相匹配的顶级赛事IP。

建议加快培育本土赛事优质IP，充分延展赛事价值链、消费链，实现流量变现的乘数效应。发挥体育产业投资基金的杠杆效应，联动社会资本、办赛机构、市场主体，支持本土国际大赛，尤其是滑板、马术、轮滑、冰球等具有较高人气流量及消费热度的本土新兴时尚赛事，打造兼具竞技性、观赏性与经济价值的原创品牌IP。借鉴抖音体育赛事共赢版权联运模式，加强本土赛事原创品牌IP的国际化传播。加大本土赛事原创品牌IP衍生品策划开发力度，逐步做大赛事衍生品市场。

需要指出的是，“投资于人”并非摒弃对“物”的投资，而是追求民生性投资与生产性投资的均衡发展，实现“见物”与“见人”的有机统一。人口、人力、人才、人气，虽是聚焦于“人”，但其实都体现了“人”与“物”的紧密结合，通过系统集成实现“物”与“人”的投资互促共进。

（作者为上海市发展改革研究院副院长、正高级经济师）

原标题：《“投资于人”投哪里？这四个方向或将成为未来风口》

栏目主编：王珍 文字编辑：王珍 题图来源：上观题图 图片编辑：邵竞 编辑邮箱：shhgcsxh@163.com

来源：作者：马海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