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禧
故宫博物院的“镇馆之宝”石鼓,有“中华第一古物”之誉。今年“五色土”曾对石鼓为何能称“第一古物”,做了一番沥述,但笔者观后,一直觉得在石鼓文的发现和溯源方面,尚有可补阙空间,故撰小文以裨之。
发现石鼓形制与文字的最早文献记录,是唐宰相李吉甫所撰的《元和郡县图志》。其卷二记载:“石鼓文,在县南二十里许,石形如鼓,其数有十,盖纪周宣王畋猎之事,其文即史籀之迹也。”唐苏勖的《叙记》卷首亦载:“不知史籀之迹,近在关中。”两书的“史籀之迹”指的皆是石鼓文。此后欧阳修的《集古录》和赵明诚《金石录》,进一步考证了石鼓的发现时间和地点。综合来看,其过程如下:
公元627年,在凤翔府陈仓山(现陕西宝鸡市石鼓山)的野地里,一位牧羊老人让羊儿自行去啃草,羊儿突然“咩咩”直叫,老人急忙蹲下查看,只见土里埋着一个大鼓模样的石礅子。他小心拂去尘土,鼓形石头露出了全貌:高约一米,圆而见方,上窄下大,中间微突,用坚硬的青黑色花岗岩雕凿而成,侧面用老人看不懂的神秘文字刻着四言诗句。牧羊老人大感惊奇,赶忙唤来人手帮忙,在石鼓的周围开挖寻找,一共挖出了十个石鼓,都刻着怪异的文字,共计718字。这些文字笔法奇特、遒劲凝重,即使是村中最博学的秀才也认不得。于是流言四起、怪论频生,乡民们惊为天赐神物,纷纷焚香跪拜。
自此,陈仓变得热闹起来。人们将这些字称为“石鼓文”,文人墨客纷纷慕名而至,一窥究竟,并拓下石上斑驳的文字,遍寻名家研究。更有人悬赏重金求解。虞世南、欧阳询、褚遂良等大书法家看过后,纷纷赞赏这些字精妙玄奇、堂皇大度。然而在朝廷眼中,石鼓不过是几个长满苔藓的破石头而已,石鼓因此再度蒙尘,在野地里受风吹雨打,字迹不断被风化侵蚀。
此后千余年,石鼓历经磨难,在庙堂和江湖间辗转得失,抗战胜利后才总算在北京安定下来。石鼓上文字多残,原刻718字,现存字形完好可见的仅剩272字,第九鼓更无一存字。
那么,神秘的石鼓文,到底记录的是哪朝哪代的什么事呢?从释文上看,其内容记载着王郊游畋猎的场面,只是出猎的国君是哪位,一直难以定论。学术界研究猎碣源头的学者们,分成了“主周说”和“主秦说”两派,争论不休。
唐与北宋时期的人们,许多都认为石鼓所刻是周宣王时大狩之事。南宋的郑樵则在著作《石鼓文考》中首创“主秦说”。他通过石鼓文与秦铭刻文字相互印证,认为“此十篇皆是秦篆”。近世由于大学者马衡、郭沫若、唐兰等人的细致研究,“主秦说”的意见占了上风。他们都考证石鼓文所载,是春秋战国时秦王打猎时的情景。
唐宋大文学家韦应物、韩愈、苏轼、张耒等,都曾作《石鼓歌》赞颂石鼓的价值。这些诗作辉映千古,其中叙及石鼓起源的诗句,尤为彪炳可玩,如:“周宣大猎兮岐之阳,刻石表功兮炜煌煌。”“搜于岐阳骋雄俊,万里禽兽皆遮罗。镌功勒成告万世,凿石作鼓隳嵯峨。”“忆昔周宣歌鸿雁,当时史籀变蝌蚪。”“岐阳大猎纪功伐,石鼓岩岩万夫凿。”因此笔者更愿意站在诗人们的角度,来回溯石鼓源起的盛况:
那是在公元前827年,周宣王为宣示威仪,传令各诸侯国,在周朝的发祥地岐阳举行一次大规模的狩猎活动。在巨大的山林猎场中,呐喊声、牛角号声震撼山谷。周宣王带着各路诸侯,箭射矛刺,收获了数不清的野味,像小山般堆在宿营地里。
当晚,熊熊篝火边,周宣王志得意满,对太史籀道:“今日盛会,前所未有,若后世不知,诚为憾事。太史当记斯事,以传后人。”太史籀领命而起,口诵数百字四言颂诗,周宣王与诸侯十分赞赏,便传令将颂诗刻在石头上,令世世代代都能诵读称颂,传于不朽。
太史籀奉命从各地招募来能工巧匠,选择花岗岩石材,锤打刻字,不久就造成了十个四面刻字的石鼓,上面刻的内容正是太史籀的岐阳会猎颂诗,石与字浑然一体,充满古朴雄浑之美。当时太史籀使用的文字,就是金文向小篆发展时的过渡字体——大篆。石鼓文集大篆之成,是流传至今我国最早的石刻文字,在书法史上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