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河北日报）

转自：河北日报

脐橙里装着一个故乡

□赖加福

立冬前后，是家乡脐橙成熟的时期。我选了个周末，走进果园去感受人们采摘脐橙的喜悦。

车子行进在乡村道路上，透过车窗看到苍翠的山岭。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山坡沟谷，种植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脐橙树。树枝顾不上被累累硕果压弯的腰，依旧憋足了劲儿撑着大伞，将山岭连成绿色海洋。

1971年，赣南信丰县安西园艺场从湖南邵阳引种156棵“华盛顿脐橙”。从此，黄澄澄的脐橙就像一个个金灿灿的小太阳，以星火燎原之势点燃了赣南大地。它们的“热吻”印遍山岭。远远望去，整个山川被五彩斑斓的色彩点缀着，像一幅浓墨重彩的图画。怪不得诗人会说：“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走进脐橙林，绿油油的叶片下面，一个个金灿灿的脐橙，似要努力挣脱绿叶的怀抱。小家伙们从叶片下面探出头，伸长了脖子挤眉弄眼，顽皮地展露笑脸，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一身正气。你若看到，定会脱口而出：“帅气！”

这个时候，整个赣南大地都弥漫着浓郁的橙香。而这种香气，一直是我最喜欢闻的。我往往会把它与母亲煮熟的饭菜香味混淆。这橙子的香味里，似有柴草燃烧的烟火气息，让我闻到了家的味道。它是质朴的、纯粹的、温暖的，深深根植于脚下这片红色土壤；它是热烈的、奔放的、单纯的，耿直而纯朴——是清新的一缕轻风，是俊朗的一道山岚，是清澈的溪流涓涓流淌。绵远的香从土壤深处酝酿，自绿叶丛中溢出，从脐橙的血脉肌肤渗透过来。

这从脐橙果子深处一点一点随岁月渗透出来的香味，断不会一时半会儿消失。它会一寸一寸执着地从人的口鼻入内，一直沁到心脾，沁到灵魂深处，令人铭记终生。以至于无论你走到多远的地方，只要一闻到这种橙香，就自然会想起故乡赣南来。

赣南脐橙出名，在于它甜酸适度的口感，吃起来从嘴巴嚼动到进到胃里都带着一股独特的果香，有特别的风味。“中华名果”称号绝非浪得虚名。鲜嫩细腻的果皮，用手指稍微使劲，就可以轻易剥开，露出果肉。掰一瓣放入嘴里细嚼，顿时果汁轻溅、芬芳四溢，甜蜜里面带些微酸，但绝没有一点涩味，口感纯正。你的味蕾在顷刻间便获得一种满足，内心洋溢一种极致的幸福。

而我更喜欢采摘脐橙时热火朝天的氛围，可以一边帮果农摘果，一边感受果农们丰收的喜悦。跟着采摘脐橙的果农一起深入果园，深入脐橙中间。脐橙很快接纳我，将我包围起来，让我陷进它的城池里。我很乐意学果农，带上一个长方形的塑料果筐，来到一棵脐橙树下，一手拿剪子剪枝，一手在底下接着剪下的脐橙。一筐装满先暂时放置一边，到差不多收工时，再一筐筐搬运回去。

此时此刻的果农虽然辛苦，玉米粒般大的汗珠挂满脑门，但喜悦堆满他们饱经风霜的脸庞，笑声飘荡在果园上空。他们在果园里来来回回忙碌着，用密密麻麻的脚步编织热气腾腾的日子。一颗颗脐橙，在果农眼里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是金元宝。果农将一颗颗熟透的脐橙“请”回家，装箱打包，最后与舒畅的心情一起快递给世界各地的朋友，换回一个用勤劳与汗水浇灌的丰收季节。打上赣南印章的脐橙，带着一枚枚特殊的邮戳，就这样张开翅膀飞往四面八方，用一股浓郁的橙香与外界紧密联系，让世界各地的朋友记住了赣南。

每年采摘脐橙，我都会寄几箱给离乡外出的亲朋好友，让他们尝尝鲜、解解馋。他们也总跟我念叨：“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然后会在电话里没完没了地询问家乡的事情、家里的变化。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味是指赣南脐橙的味道，还是赣南家乡的味道，我想应该是二者皆有。一说起脐橙，每个人的灵魂似乎都鲜活起来了，一聊就是个把钟头。藏在心中那块柔软草地上的乡情被翻腾出来，把思绪拽长、拽痛，拽回遥远的赣南。

脐橙，打上了赣南的印章，装着一个满满的故乡。那股浓郁的香味，也成了每个赣南游子心中最牵肠挂肚的相思，或迟或早都会牵引着他们，踏着光阴的小径回到梦萦魂牵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