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邯郸日报)
转自:邯郸日报
陈赫
我的家乡馆陶县,在河北省的东南部,一条卫运河日夜奔流不息,守卫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像河流那般博大与坚毅,家乡人民的性格里,最多的也是朴实而勤劳。汗水常常在日光升起之时就布满了脸颊,一个个脊梁在夕阳落下之后,才会直起腰来。春天播下的种子,用十分的小心打理着,等到秋天,那些收获的果实就会填满了他们的笑容。许多年岁中,我就这样跟在父辈的身后,望着他们如山般的背影,在金黄的土地上挥洒出无数的希望。那滋味像极了一碗豆沫的味道:醇厚、清香、平和,不紧不慢地在心头缠绕,直至余生也忘不了这个滋味。
豆沫,是在家乡流行的一味美食,它被称为“小吃中的活化石”。走在家乡的街道上,每当晨曦微露之时,豆沫的味道就会侵入心脾。那一口入喉,浓郁的香味回味悠长,仿佛温热裹挟着希望氤氲而生,让人不得不开口感叹这份美好。也正是这份细腻又满嘴留香的滋味,使得豆沫在家乡的早餐中,有着独一份的位置。
小时候我住在乡村之中,农忙时父母就会带着我,把我放在田间地头。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自己玩自己的,可时间一久,孩子的本性就跳了出来,哭闹是常态,疯跑是必然,对此母亲十分头痛。在当时,专门抽出一个劳动力来看着我,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有一天在我坐不住的时候,父亲微笑着冲我说道:“乖,只要你老实地玩儿,今天中午休息,爸爸就带你去镇上喝豆沫。”我那时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豆沫,但看着父亲咽着口水的表情,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一种美味。在漫长的等待以后,父亲终于干完活了。
父亲有一辆二手摩托车,他朝我一指,我就迫不及待地蹿了上去。到镇上的路黄土飞起,颠簸伴着各种泥泞,我趴在父亲的背上,却十分踏实,因为有一种期待在心里蔓延,风驰电掣般。父亲找了好几家小吃店才找到还在做豆沫的,因为这是早餐的常客,中午大多数都不会做的。我清楚地记得那家小店老板温和的声音,端上豆沫时,他说:“给孩子送了几根油条,就着一起吃,味道更好。”
热气腾腾的豆沫,似乎不是这个时间点的主角,但从它一上桌,我的目光与味蕾就再也离不开了。不等父亲发话,我就忍不住地端起碗来,吸溜一口,整个口腔中充满了蔬菜与花生融合的鲜香,再到腹中,又是小米面的浓厚占据了上峰。一碗很快下肚,父亲问我:“豆沫是什么味道呀?”我摸了摸嘴角,半天才说出一个形容词:“好吃,不,是好喝!”
平生的第一碗豆沫,就像打开了魔盒,在我的味觉中,加上了一个新的滋味。从那以后,我就对豆沫爱不释口。时光也像一碗豆沫的绵延,拉长着我的个子,增加着我的年龄。随着长大,我开始参军入伍,退伍后又开始了在各个城市中漂泊,远离家乡千里之外。工作越来越繁忙,吃饭常常以点外卖为主。直到有一天父亲打来电话,聊着聊着他说了起来:“还记得那个豆沫店的老板吗?他前几天一个人走了。”父亲的话,使我沉默了良久,我忽然明白了:有些情感需要陪伴,有些味道需要拾起来。
一个月后,我回到了馆陶。下车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一家豆沫店吃早餐。两根油条,一碗豆沫,香味在几十年的时光中依旧没变,小城的一草一木也是熟悉的样子。吃到一半的时候,父亲来接我了,我给他也点了一碗豆沫,两人吸溜的声音,就是那世上最美的音乐。吃完后,我仔细打量父亲,他的确老了啊,背不直了,腰也弯了,头发白得多了。父亲问我:“豆沫什么味道?”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粘稠、醇厚、鲜美、回味悠长,像亲人的情感那般。”
父亲抿了抿嘴唇,满意地点了点头,与我一起走出了店外。小城的街道上,黄叶飘零,朝阳爬上了树梢,我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哦,原来整个小城都是亲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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