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第三届“南孔杯”廉洁文学创作大赛颁奖活动在浙江举行。这场以“遇见一条河，清风溯千年”为主题的廉洁文化活动，巧妙串联千年宋韵与时代清风，带领现场观众踏入一次文学与廉洁交织的溯源之旅。我市五华区纪委监委选送的散文作品《翠湖：岁月的清廉墨笺》在大赛中获优秀奖。

全文如下

翠湖：岁月的清廉墨笺

胡 波

一池翠湖水，半部昆明史。

清明过后，翠湖的荷叶便悄然浮出水面，像是在宣告夏日的来临。晨雾未散，湖面氤氲着朦胧的水汽，我常遇见一位身着靛蓝布衫的老者，静静地蹲在九曲桥边，专注地数着莲蓬。他的手，粗糙而又布满老茧，轻轻拂过青石栏，缓缓说道：“六十年前，我在此读书，先生总指着湖心亭，告诉我们：‘你们看那荷花，根扎在淤泥里，花却开得比云还白。’” 时光流转，那些话语仿佛仍在湖面回荡。

五更天的露水在荷叶上称量黎明。清洁工老周踩着湿漉漉的青砖巡湖，竹帚扫过观鱼楼前的石阶时，总要在第三级台阶多扫三下。那年正逢霜降，刚接任保管员的他在这里倒回三篓鲤鱼。水产公司的人追着涟漪骂他迂腐，可惊起的白鹭却把翅膀扇起的气浪抖落在晨读学生的课本上。如今，那些学生已成为散步的老者，路过时，仍习惯摸摸石栏，像是在丈量着某种无形的行为准则。

九曲桥第七道弯的青石会呼吸。雨季来临时，石缝里渗出的青苔汁染绿了半个桥墩。穿蓝布衫的王老师每天用钢笔蘸这天然的墨汁批改作业，三十年前他的学生在石头上刻下的“正”字，已被岁月腌渍成翡翠色。那孩子后来去山区支教，背走的藤箱里装着整箱未拆封的教辅回扣。去年暴雨冲垮校舍，人们从废墟里挖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多年的优秀教师奖状，每张背面都拓着活石上的青苔纹。

海心亭的茶桌总在阴雨天泛潮。管茶具的吴婶擦拭桌腿时，常对着一旁书架上有些破损的半部《论语》发呆。那年暴雨如注，老馆长带人抢出典籍那夜，有人看见泛黄的书页在泥水里浮沉，字句却像铆钉般牢牢咬住木纹。如今每逢梅雨季，茶客们总能听见木纹深处传来翻书声，像有无数双手在黑暗里护着将熄的灯。

莲华禅院的放生池是面碎镜。戌时三刻，锦鲤会衔着铜镜碎片浮出水面，拼凑出沐府参军辞官那夜的倒影——他把绣着獬豸兽的朝服铺在池底，金线在月光下绷断成无数银针。小沙弥打水时总说听见角斗声，老住持便指指扫地的竹枝：“是戒尺在抽新芽。”去年池中莲藕大丰收，切开皆是七孔，香客说这是獬豸兽用独角戳穿的良心眼。

北门墙根的冬樱花今年开得格外迟。赵老先生每日用裁缝皮尺丈量花苞，尺上“慎独”二字是他父亲用丝线绣的。那年服装厂送来十件貂裘抵校服定金，老裁缝连夜拆成绒线，织围巾时把《朱柏庐治家格言》编入绞花针。如今每到冬至，总有些老同志戴着起了球的围巾来赏花，说线头里会渗出三十年前的月光。

打捞水藻的船娘认得每片荷叶的掌纹。去年白露，她网住个青瓷笔洗，底款“冰心”二字被鱼群啄食得半明半昧。夜里这笔洗会吐出细密气泡，在湖面拼出残缺的《爱莲说》。晨练的老者说那是周敦颐遗落的残墨，中学生却说是锦鲤在用摩斯密码传讯。只有常来写生的美院教授知道，每当暴雨将至，那些气泡会聚成“出淤泥而不染”的完整章句。

竹林碑廊的黄昏最懂沉默。穿麻布衫的抄经人总在“钱南园”碑前久立，宣纸被风掀起时，露出背面洇湿的“铁肩担道义”。昨夜暴雨冲开石缝，爬出的百足虫背着金粉，在“尔俸尔禄”的“禄”字上蜿蜒出一道裂痕。晨练的老人们说，这虫是当年钱沣在京拒收的和珅门生，金粉裹着的是二百年前未送出的拜帖。晨跑青年在此处驻足，运动手环突然报警心率过速——原来古御史的笔锋仍能刺穿时空，扎醒沉睡的脉搏。

水月轩的紫藤架下埋着口陶瓮。茶馆老板说这是民国初年某位账房先生埋的，里面封着被茶水浸透的假账本。每年谷雨，瓮口会渗出带着墨香的雾气，在石桌上凝成珠算口诀。有个常来喝茶的会计总带着计算器核对，说这些水珠比电脑还准，只是算到最后一粒总会莫名消失，像被什么吞吃了去。

文庙街的旧书摊藏着部《尚书》残卷。书贩老李用荷茎汁修补破损处，说汁液流经“直哉惟清”四字时会凝结成珠。某日暴雨，古籍在漏雨的棚檐下自动翻页，有人看见墨字化作游鱼，顺着雨水游回翠湖。如今老李总在摊前摆盏荷叶茶，称这是“洗书水”，茶汤里沉浮的叶脉恰似未焚尽的账册。

最近一次见爱舞文弄墨的老孙是在雨后初晴的清晨。他正将枯荷剪成书签，茎管渗出的汁液在玻璃上绘出等高线图。“看这经络多像未烧完的账本，”他对着朝阳举起荷梗悠悠说道，“好在根还埋在泥里。”远处有孩童将荷叶倒扣头上，奔跑时漏下的光斑不停地闪耀着。奇妙的是，这些光斑竟慢慢汇聚、交融，在我的眼前重新聚拢，幻化成了含苞待放的莲花。

暮色降临时，翠湖开始用荷叶记账。每片新绽的莲都是清白支票，每节沉入淤泥的藕都是未兑现的承诺。抄经人的宣纸被夜露浸透，墨迹沿着石阶流向湖心，与那年旧岁的涟漪悄然重叠。

当最后一声蛙鸣坠入雾中，整个翠湖突然变得透明。原来所有未启封的承诺，都悬在时间的天平上，等破晓的露珠来校准准星。

End

审核/昆纪宣

责编/殷雷 吕文康

编辑/李颜

来源/五华区纪委监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