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秋
原本这次想去没有去过的地方,选中了几个点,连成一线,必经德国。心想也好,故地重游天鹅堡,再打卡一次富森小镇。那天,途经阿尔卑斯山下的莱希河时,我不眨眼地盯着车窗外,生怕错过那栋小屋,那对夫妇的身影。可惜,一掠而过的画面,来不及具象化。
念想源自2013年6月,我去德国总部办完事,和同事二人自由行。为了次日参观天鹅堡,我们在它附近找落脚点。周末的小镇旅馆抢手,两家都满房,得知离镇中心远一点、天鹅堡近一点处,有家小旅馆,我们即刻拨通了联系电话,不一会儿,一个六十岁上下的德国老头,开车来接我们了。他利索地把我们的行李搬上车,笑呵呵地载着我们上了路。
到了旅馆,老板娘见了我们,端出啤酒和四个超大玻璃杯,往杯子里斟满啤酒后递给我们,举杯说:“为你们接风!”老板娘指点了房间和用品,撂下一句6点15分带我们去吃晚饭后,就推着自行车出门了,老头先她一步开车走了。
我们愣了愣,见无人管束,大模大样地释放起好奇心。小屋的外观陈旧,却一尘不染,四周花草簇拥,紫色的薰衣草成片。屋前有条小路,曲径通幽至莱希河,河水流向福尔根湖,对岸是阿尔卑斯山,山腰间嵌着旧天鹅堡和新天鹅堡。
到了约定的晚饭点,夫妇俩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我们随之去了餐馆,说好各付各的账。他俩点了一份披萨,一盘意面,一瓶红酒。我们比他们多点了两个菜,上菜后发现量特别大,请他们吃菜,他们爽快地帮我们光盘。一点都不能浪费,像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基因。吃饭前,我从包里拿出一瓶气泡水,喝了两口觉得不爽就扔,老板娘眼疾手快地接住,把瓶里的水浇在花上。
晚饭后回到旅馆刚坐定,老板娘请我们去餐厅喝果子酒。她边张罗边说:“这一带家家都酿果子酒喝,从晚饭后喝到半夜上床,这漫漫长夜靠它打发。”深以为然,街上黑灯瞎火,四周万籁俱寂,夜像深遂无底的洞,这让人热血回流又心如止水的酒,是最长情的陪伴。我们喝着,聊着与世无争、琐琐碎碎的小事。他们从东德移居而来,和成年了的孩子天各一方,除了经营旅店外,还搞点零星的副业,练就了英语对话能力。他们知足当下,执着于从今往后的天长地久。
次日早晨醒来,老板娘已准备好了简易早餐:煮鸡蛋,牛奶加麦片,面包和奶酪。老头说上午开车顺路送我们去天鹅堡。我们开心地等出发,左等右等,只见他们闪来闪去忙不停的身影。后来他们终于来了,拉来装满垃圾的拖车挂在车后,说先去垃圾回收站。到了那里,他们拎走一袋袋已被分门别类装好的垃圾,又带回一袋,我一看捡回来的“垃圾”,瞬间明白了旅店陈列的马克杯、旧书和各种物品的来历。卸掉垃圾的空拖车,被他们拉去装有机土,装满后拴在路边的电线杆上,他们说回来时再拖走。这是一次不寻常的“深度游”——一探另一个国度的寻常人家。
五年后,同学夫妇随我的日记,寻访了这家旅店,拍下和我同角度同背景的照片,照片里除了岁月的痕迹外,其他一成不变。那对德国夫妇,一如既往地过着和我原本想象不一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