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上观新闻)
“焢”在台湾读如“控”,是一种烹调法,以酱油、糖或其他佐料加水,把食材用文火炖煮至熟软。焢肉的肉一般用五花肉,焢肉类似济南的把子肉,是一道台湾的家常菜。
小时候家住台湾中南部的乡下,云林虎尾老家的生活并不富裕。同住的阿嬷(奶奶)偶尔会焢上一锅五花肉,再加上豆干、鸡蛋同卤。在那大鱼大肉还是过年才有的年代,阿嬷给我的这个简单的滋味,却是我梦寐以求的奢侈。
后来阿嬷北迁依亲,搬到台北永和与伯父伯母同住。数年之后,我们全家也从云林虎尾搬到了台北永和,在伯父家附近买房定居。爸妈上班都忙,阿嬷经常下午就过来,给我们烧菜做饭,好让我们一回家就有现成的饭菜可吃。那时的餐桌上经常都摆着一锅熟悉的焢肉,开门进屋迎接我的就是诱人的焢肉香。即使阿嬷后来茹素念佛,她一样过来给我们烧荤菜,只不过咸淡她不好亲口尝,只好要我们多包涵。
随着年纪渐长,生活条件渐佳,我也因求学、工作、旅行而四处迁徙游走,有更多的机会品尝各地美食。可是我慢慢发现,当我身心疲惫,闻到焢肉香时总能让我振奋莫名;当我面对多种选择、不知该吃什么好时,脑海中总会浮现焢肉饭。
原来,焢肉饭是我的最爱。原来,儿时阿嬷卤的焢肉,一直藏在我内心深处,成为我食物的乡愁。
有次我受出版社之邀到台中举办讲座,负责接待的业务知道我爱吃焢肉饭,讲座前还带我到附近一家口碑甚佳的焢肉快餐店就餐。我吃得心满意足,接下来的讲座精力充沛,思路清楚,表现超出预期。
有时老婆不在家,要自己打点三餐,此时才深刻地感受到,生活中再简单不过的“吃什么”,竟也可以是件令人伤脑筋的事。我左思右想,经常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我最爱的焢肉饭。有时候也不管我的梦幻快餐店路途遥远,我硬是长时间开车,专程前去解馋。
那只是一家省道旁不起眼的小店,“黑狗陈”的店名土气得有特色,不过诚恳的老板与朴实的菜色,却让我在偶然尝过一次之后便念念不忘。近二公分厚的焢肉躺在晶莹饱满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酱色的卤汁微微浸染,肥肉荡漾,瘦肉妩媚,一口咬下热乎咸香,吃完之后余味悠长,工作了一天的疲惫顿时全消。
由于路途遥远,我离开时总会打包两个焢肉便当,想吃的时候微波炉热一热,幸福感随之而来。
有时我在想,为什么这么家常的焢肉总能让我魂牵梦萦?五花肉、酱油、糖、水,再单纯不过,但只要用心,就是一锅简单的好滋味。焢肉又总会让我忆起已故阿嬷的身影,身为她最疼的乖孙,这一味吃的就是我儿时的记忆,尝的就是她满满的爱啊!
原标题:《焢肉饭,忆阿嬷 | 曾泰元》
栏目主编:舒明 文字编辑:吴东昆
来源:作者:文汇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