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长安街知事
对茅盾先生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许多人始终停留在“中国文学巨匠”的层面上。实际上,他还是一位硕果累累的报刊编辑、主编。据不完全统计,在我国国内革命战争和国际反法西斯抗战时期,经他帮办、革新、编辑、主编过的报刊有二十余种之多。
如今在我书房“清静斋”书架的显目位置,始终摆放着茅盾先生1941年9月至12月主编、上海书店1981年10月根据原刊影印、七本合订成一册的《笔谈》半月刊合订本。它总共才印了5千册,弥足珍贵。
上海书店1981年10月出版《笔谈》半月刊合订本
地摊偶遇,幸为“有缘人”
还记得,这册合订本是我结束20年报刊编辑生涯、临近退休的那年秋天,在和平里地摊上偶遇所得的。当时,卖书人声称此为他本人“老家儿”的遗产,收藏了近40年,由于房屋变动,不想再藏了,但又舍不得送到废品收购站换钱,故在此寻找“有缘人”。谢天谢地,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我成了那个卖书人要找的“有缘人”。
我怀着敬慕之心,接过《笔谈》翻了翻,如获至宝。辞别卖书人回到家中,在很短时间内,我如饥似渴地通读了一遍。当慢慢合上书本,闭上眼睛,玩味了许久,依然意犹未尽。
从此以后,我每逢站到书架前想看书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准是这册《笔谈》,尽管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把它通读了不下10遍。有时,即便不想看它,也不由自主地把它拿到手上,轻轻翻上几页,然后再轻轻放回原处。这已成了我的一个习惯。说也奇怪,即便遇到不顺心的事,习惯性地取下《笔谈》翻看,看着看着就身心舒爽了。
汇聚进步人士,增加刊物分量
《笔谈》半月刊属于综合性文艺期刊,当年在香港创刊,共出七期,每期约4万字。内容分为:游记小品、地方印象;人物志、遗文轶事;杂感随笔、上下古今;政治社会、各图所好;读书札记、书报春秋;文艺作品有诗歌、小说、戏曲;还有时论拔萃、译文杂俎等。
它把封面设计成三条大道,两边窄,中间宽。我猜测设计者的本意是:两边的窄道分别代表远古和现今的贫民生活、贵族生活,战事与局势的发展重点;而中间的这条宽阔坦途,则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军队走过的那条毋庸置疑的大道。纸本采用的是自然的颜色,洁白规整又通畅,干净透亮极了。
为及时报道战事、时事,《笔谈》半月刊特设了个栏目“两周间”,放在卷首位置,先让读者一睹半月来发生的大事小情;为明确办刊目的,增加刊物分量,每期至少会发表三五名进步文化名人的适时文章、文学作品和手绘插图,他们包括郭沫若、田汉、柳亚子、徐特立、董必武、胡绳、胡风、袁水拍、柳无忌、骆宾基、戈宝权、丁聪等,不一而足。
《笔谈》半月刊在文章搭配上也很巧妙,比如一个沉重的、严肃的话题讲完之后,当读者还沉浸在苦思冥想当中不能自拔的时候,突然就给你安排一个小幽默或是小笑话,抑或一组小漫画,让你眼前一亮,叫你立刻轻松起来。再就是每期必有的两幅画作,不配任何文字,只有画题和作者,占据整个版面,大气、经典且时新。画作或反映战争的残酷,或反映百姓的日常生活、孩子们对未来的向往,代入感强烈,启发性巨大。
“庄谐并收,辛甘兼备”
《笔谈》半月刊时刻把读者放在心上,与读者交心,每期特辟一角,刊出上期读者看后反映的问题,以及在这期落实的情况。当然,回答读者的问题和与读者沟通的方式,也别具一格,非常新颖。
比如,鲁迅逝世时,读者要求多刊登些纪念文章。《笔谈》是这样回复的:“鲁迅逝世纪念,本期只登一篇文章,原因是各刊物都要纪念,文章不应集中,而且,纪念鲁迅先生亦不在此一日一时,乃是久长的工作。我们以后每月将有篇把‘纪念鲁迅’的文字请教。”
再比如:有人投稿忘了填写通讯地址和联系方式,稿子写得比较激进,且短且多,要求多开几个大天窗。《笔谈》是这样与他沟通的:“有几句话要告诉投稿给本刊的B先生,因无通讯地址,姑借了这里的一角:你如果不嫌天窗太多太大了会伤风,那么,我们可以照你所说办理;不然,大作还是暂且藏之名山,以待良机吧!反正现在中国的事,变化也实在来得太快!”
《笔谈》半月刊刊登的稿件大部分短小精悍,但也有长篇,亦有连载,仅一两篇而已。整体看,上刊稿件追求的是进步、健康,洋溢革命精神,特点是“庄谐并收,辛甘兼备”,既谈天说地,也画龙画狗,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起到了进步革命文艺的引领作用。
《笔谈》半月刊所载内容可谓篇篇精品,编辑风格上的跳进跳出、长短结合、文图并茂、首尾相顾、诙谐幽默、一气呵成等,令我这个从事近20年编辑工作的码字人,为之倾倒,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说句题外话,假如我在27年前就邂逅了这七期《笔谈》半月刊,编辑业务水平肯定会比现在要好得多。那些前辈、编辑大家的样刊就摆在那里,我哪怕只是学到些“皮毛”,也定会有许多的出彩和闪光之处。
遗憾的很,已经没有实践的机会了。在这里,请允许我真诚地对正在从事编辑工作的同行们说:挤出一点时间,多研究一下编辑大家们编辑出版过的报刊吧。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别辜负了伟大时代赋予我们的重任!
作者:冷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