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佳和

从内环高架开车驶过武宁路，总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一座奇特的建筑：高达十几层楼的螺旋形结构如巨藤般依附在略略泛着光泽的楼体之上，又像与主楼深情相拥，螺旋体深棕色的金属坡道在阳光下泛着铁锈的自然光泽。按照惯常思维，笔者一直以为这一定是哪家商厦的停车场，角度缓缓向上的坡道是为了让驾驶者心安。

近日，终于得一机会步入其中，一窥真颜，原来，这里是华东电力设计院（ECEPDI）的新办公大楼，在此工作的员工，每天都能沿着这条长达990米的坡道漫步至需要到达的楼层，间或停留倚栏眺望远处的城市天际线，他们的身影也成为路人眼中的风景。螺旋体的弧线使建筑整体的长方形体块多了一些灵动，它如同一道向上的邀请，引领我们重新思考建筑与城市、艺术与生活的边界。

据介绍，坡道所采用的材质为耐候钢，在室外环境下暴露一段时间后，自然氧化，形成致密锈层，这样既免去油漆维护，又随时间流转呈现变幻的色泽，坡道就被赋予了生命感，记录风雨也记录阳光。这种接纳时间痕迹的材料观，也是对现代建筑追求永恒崭新的一种反叛——如同丰厚的城市记忆，建筑也应该在时光中沉淀。

建筑的设计者——意大利建筑师乔瓦尼·普拉泽在得知中国网友的“钢铁蚊香”“烤面筋”“旋风土豆”等等热议和比喻时，会心一笑：“我觉得这很好，因为大家很喜欢它。”这位来自佛罗伦萨的“色彩大师”的创作意图与大众的想象力在公共空间中相遇，建筑从设计图纸上的钢铁巨构跃入了公共情感领域。普拉泽对此有过阐释：“我想设计一种流动的空间感，和建筑一起共生。”这种“流动感”使建筑超越静态物体，成为与城市共同呼吸的生命体。

他在湖南醴陵陶瓷艺术城用饱和度鲜明的鹅黄和雪白，搭配明暗交织的镂空三角，构筑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瓷瓶瓷碗。他在越南的“Kiss Bridge”项目用最终相隔30厘米的断桥设计激发人们渴望触碰彼此的本能。这些浪漫又“带点疯狂”的创意，皆延续着同一种理念：一个好的建筑，总能给人们带来一些情感上的共鸣。

建筑不仅是身体的庇护之所和攀登的高度，更是眼神得以飞翔的广袤空间。当“最高”“最大”的竞赛逐渐退潮，城市建筑美学不再追求纪念碑式的震撼，开始寻求更具人文温度的身份表达，通过材料、光影与空间流动，创造正如柯布西耶所言的“光线之下的华丽而富有情感的空间”——照明设计中的柔光雅韵，以暖色调灯光呵护视觉，绿意节耗以高效光效响应节能目标，皆可视作技术人性化的缩影。

当暮色中的螺旋坡道染上金辉，大楼的珐琅格栅在变幻的光线中如竖琴般闪烁，拍照打卡的年轻人用镜头语言表达着对这座建筑的认可与好奇，人们开始主动欣赏、观察、解读并参与定义身边的建筑艺术，而正是对这栋建筑持久的讨论，让我们蓦然发现，建筑超越形式与功能，成为联结记忆与渴望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