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日报全媒体记者 冯骏 赵优

8月1日17时，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新疆兵团阿拉尔医院重症监护病房，米登盛俯身，看着病床上10岁的儿子辰辰（化名）睫毛轻颤，鼻翼翕动。他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孩子温热的脸颊，喉结滚了滚，憋出一句：“要不是他，这娃……”话没说完，眼圈已经红了。

24小时前，雪松河的水波里，正是维吾尔族小伙努尔艾合买提·吐尔孙，把辰辰从河里救了出来。

7月31日午后，阿拉尔市兴业·博雅书苑9楼的新房里，空气闷得像团湿棉絮。

在阿拉尔市工作3年的装修工努尔艾合买提·吐尔孙早成了“老师傅”，他握着腻子刀，一下下刮过墙面。白灰簌簌落下，粘在他汗湿的脖颈上。他感冒了，鼻塞得厉害，呼吸带着重音。窗外，雪松河滨水公园的树影晃荡，几个孩子的笑闹声顺着打开的窗户飘进来。

午间歇息时，他瞥过一眼——河岸边，几个小身影追着跑。“暑假天热，孩子们玩水可是要小心啊！”他心里念叨着，转头继续刮墙。

“哥！哥——！”

尖锐的哭喊声传来。

努尔艾合买提·吐尔孙手一停顿，扑到窗户边：只见河面中央一个小小的身子在水中沉浮，胳膊乱挥，脑袋一冒一沉。

“孩子落水了！”他没有多想，转身就跑。

工具袋被带倒，滚出几把刷子。他奔到电梯口，按下按钮的手指在抖。

“叮——”电梯门开，他跨进去，后背抵着轿厢壁，盯着跳动的数字：9、8、7……每跳一下，他的心就往嗓子眼顶一下。

门刚开，他就冲了出去。小区围栏齐胸高，他飞身一跃，翻了过去。“啪”，右脚拖鞋勾在栏杆上，飞了。

光脚踩在柏油路上，烫得钻心。他没停，穿过马路时，一辆电动车急刹，喇叭“嘀”地炸响，他头也没回。

岸边，一个小女孩瘫在草丛里哭，手指着河面说：“我哥……他掉下去了……”

努尔艾合买提·吐尔孙眯眼望过去——那孩子，只剩半颗脑袋露在水面，不动了。

“噗通！”

他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冰凉的水瞬间裹住全身，呛得他咳了两声。感冒让他鼻塞很重，胸口闷得发慌。

他往河心游，胳膊刚划了几下，脚却被水草缠住，滑腻腻的，越挣越紧。

“去！”他低吼一声，一手扯水草，一手拼命划水。水灌进鼻子，酸得眼眶发烫。远处，那小小的身子还在漂。

终于挣开了。他憋着气往前冲，抓住辰辰胳膊的那一刻，心揪成了团——孩子身子冰得像块石头。

他猛地把辰辰托出水面。“别怕，孩子，撑住！”他咬着牙往岸边游。水草又缠上来，这次是小腿。他弓起腿，用膝盖顶，用手扯，托着孩子的胳膊抖得厉害，却没松半分。

“哗啦”一声，他抱着辰辰扑上岸，膝盖磕在硬泥上，麻了。

把孩子平放在地上，他手抖得按不准按键。湿滑的屏幕上，“120”三个数字按了好几次才拨通。“雪松河……娃娃溺水……快来！”他对着话筒喊，声音劈了。

“我来！”

一辆轿车“吱”地停在路边，车门甩开，驾车路过的市民杨情均跑过来。

孩子脸白得像纸一样，嘴唇紫乌，一点声息都没有。

杨情均蹲下身，摸了摸辰辰的脖子，立刻跪下去，给孩子做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三下……”杨情均低着头，按压的力道让孩子的胸膛微微起伏。他多年前救过落水少年，知道此刻每一秒都金贵。

“咳……”突然，辰辰喉咙里滚出一声轻响，一口混着饭菜的河水喷了出来。

努尔艾合买提·吐尔孙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的劲儿像被抽干了。他低头看自己光着的右脚，泥沙嵌在伤口里，火辣辣地疼。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时，他才发现，额头上还挂着水珠，分不清是河水还是冷汗。

当天傍晚，努尔艾合买提·吐尔孙的手机响了。

“兄弟，辰辰醒了！”米登盛的声音带着喘，背景里能听见病房仪器里发出的声响，“等孩子出了ICU，我一定当面感谢你！”

“大哥，不用。”他吸着鼻子，“孩子没事就好，真不用谢。”

“你是救命恩人啊！”米登盛有些哽咽。

远处，雪松河的水缓缓流着，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亮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