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热依·热依哈巴提 贺心茹
毛桂英家中,一个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柜里,静静地陈列着她一生的荣光:褪色的“三八红旗手”证书、沉甸甸的塔里木劳动奖章、熠熠生辉的五一劳动奖章,还有那枚她最为珍视的弘扬兵团精神模范个人奖章……这些磨损了边角的证书奖章,无声诉说着一位湖北姑娘将一生交付大漠的壮阔人生。
毛桂英出生在湖北,父母在她记事时就相继离世。读了两年半的书,毛桂英就不得不辍学回家务农。
1960年,国家号召支援边疆建设的消息传到村里时,毛桂英立刻就做了决定。哥嫂起初不赞成,觉得她年纪太小,可她铁了心要走:“家里日子难,去新疆说不定能有条出路。国家需要人,我就该去。”
于是这一年端午过后,毛桂英便坐上了开往新疆的火车,这一年,她15岁。
火车车厢里,挤满了和毛桂英一样的年轻人。大家自带干粮,啃着硬邦邦的窝头,喝着自带的凉白开,夜里就挤在座位底下或过道里打盹。毛桂英很少说话,只是望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色,心里暗暗攒着一股劲:“再难也不能退缩。”
抵达农一师(现一师)七团那天,正是晌午,毒辣的太阳晒得地面发烫。下了火车,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房屋,没有田地,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滩。稀疏的红柳树和芦苇在狂风中摇晃,脚下的土地泛着白花花的盐碱,踩上去硌得脚生疼。迎接他们的老兵说:“这里就是大家的新家,要啥没啥,全得靠自己造。”
在这样的环境里,安家成了第一要务。只有安下家落住脚,才能留住人定住心。当时毛桂英唯一的入疆物资,不过一套宽宽肥肥的棉衣。
后来毛桂英被分配到连队,住进了地窝子。地窝子里面黑漆漆的,白天也要点油灯。墙壁上总是湿漉漉的,晚上躺下能听见老鼠在房顶上跑来跑去的声音。
“公家发了个搪瓷缸子,军绿色的,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这是毛桂英拥有的第一件“公物”,白天用它喝水、吃饭,晚上刷牙洗漱,成了生活里最金贵的物件。
入疆不到一个月,毛桂英被分到了团里的幼儿园当保育员。为了照管好孩子们,她边学边干,把屎把尿,从无怨言。为了让孩子们有一个干净舒适的环境,她主动清洗孩子们的被子、打扫卫生。她热情勤恳的工作态度得到大家的普遍认可。1961年,毛桂英申请成为一名共青团员时,大家都抢着当她的推荐人。1963年,团场先进生产者评选中,她以全票通过。
1963年,毛桂英被调到团场机关当招待员,负责接电话、收发报纸和接待来访人员。
1970年,毛桂英被调到七团八连从事农田生产工作。因为积极肯干,她被选为班长。
20世纪80年代初,团场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打破了过去的“大锅饭”。不少职工习惯了集体劳动,对自主结合组队心里没底,不愿牵头。毛桂英看在眼里,主动把不愿组队的职工召集起来,成立了一个承包组,还跟连队签订合同,承包了200亩荒地。为了让荒地来年有好收成,农忙时节,她总是早出晚归,中午也顾不上回家吃饭,在地头啃几个馒头就继续劳动。当年,在她的带领下,承包组获得了大丰收,生产粮食169吨,棉花总产达到73.06吨。
毛桂英的女儿胡小妹回忆道:妈妈简直是个大忙人,一年四季没有闲的时候。她和哥哥、姐姐经常整天整天见不到妈妈,更别说吃妈妈做的一顿饭了。
守其初心,始终不渝。平整土地时,承包组里来了几个学生。毛桂英主动把学生组织起来,一边教技术一边鼓励他们扎根团场;棉花受灾时,她和大家一起补苗;拾棉花时,一些新来的合同工没有生活费,毛桂英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帮助他们。
田间管理期间的放水工作,是个辛苦活。因为承包组里都是一些年老体弱的同志,毛桂英就主动担起了两个人的放水工作。
在八连,毛桂英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但她深知自己的文化水平和业务能力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于是抓住每一个学习的机会提升自己,去各个连队交流学习、看报纸、听广播,能学一点是一点。
1991年,毛桂英被评为“弘扬兵团精神模范个人”。去团部领奖那天,她特意穿上了新做的蓝布褂子。
退休后,毛桂英还是闲不住,对团里的大事小情仍很关心,时常为团里解决问题出谋划策。
从15岁少女到白发劳模,毛桂英以血肉之躯奋战荒原,用一生诠释了“扎根”的深意。家中玻璃柜里那些静静陈列的奖章与证书,不再仅仅是个人荣光的注脚,更是兵团精神的具象,是对后来者无声而永恒的召唤:此心既安,荒原可成家园;志之所向,大漠永驻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