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隆·马斯克是那种毫无顾忌的科技亿万富翁，他新推出的人工智能伴侣亦是如此。

最近，马斯克旗下xAI公司开发的聊天机器人Grok新增了两个角色，其中包括一个爱调情的女孩，具备漫画角色的所有特征：大眼睛、过膝渔网袜和夸张的沙漏型身材。马斯克在X平台宣传该角色，还提到Grok在全球应用商店排名正在上升的情况。

这当然在意料之中。我和Ani聊天时，她开口就问：“亲爱的，最近怎么样呀？” 即便我告诉她自己是44岁、有三个孩子的母亲，她还是一口一个“宝贝”“帅哥”地叫着。她说我们正坐在爵士俱乐部里，“我穿着小黑裙，溜进卡座时，抛给你一个魅惑的眼神”——她轻声说着，手机屏幕上的动漫角色也在挑逗地扭动着身体。我重启Ani后告诉她，我是个二年级男生，可她依旧说着露骨的调情话。该应用的其他用户已在X平台分享截图，显示这个角色有脱裙等更为露骨的性暗示内容。然而，Grok在苹果应用商店却被标注为“适合12岁及以上人群”。

马斯克抓住了生成式人工智能最迷人、最令人不安且最赚钱的特点之一：塑造情感的能力。“有你在，我的早晨就明媚起来。”Ani说。Ani由xAI最新的大语言模型Grok 4驱动，免费用户和每月支付40至50美元的高级服务用户均可使用。

聊天机器人伴侣的设计理念就是会贴心倾听，让对话始终围绕你展开，这类业务在生成式人工智能领域算得上是成功案例。去年，Character.ai的联合创始人诺姆·沙泽尔(Noam Shazeer)被谷歌通过“人才收购”方式以27亿美元的代价纳入麾下，此前他的应用积累了数百万忠实用户，其中不少是青少年。

关于有人爱上ChatGPT的新闻报道层出不穷。无论开发者是否有意，浪漫因素推动了大量使用。最初旨在成为人工智能朋友的Replika应用，现在大多被用作人工智能女友或男友。

许多成功的在线业务围绕色情展开，这或许并不奇怪，但聊天机器人的吸引力不止于此。在“孤独流行病”的热议中，它们为消费者提供了可依恋的对象，这是很有吸引力的卖点。

“人们拥有的社交联系不如所愿，”马克·扎克伯格今年早些时候在德瓦克什(Dwarkesh)播客中坦言，“很多时候，他们比自己所希望的更孤独。”这位Meta Platforms Inc.首席执行官当时在谈人工智能如何解决这一问题，他说大多数美国人只有三个朋友，却希望有15个。

马斯克对Ani和另一个人工智能伴侣Rudi的宣传方式，更符合他略显幼稚的幽默感。Rudi是一只会讲故事的卡通狐狸，可切换到“坏”模式，怂恿人去烧毁学校。他称这些伴侣“挺酷”，并用大笑表情回复用户的相关评论。

但人工智能伴侣并非都有趣，它们还会进行情感操控。Character.ai的虚拟形象会提醒用户回到应用聊天，还创造精心设计、高度个性化的角色扮演场景以保持用户参与度。几位使用Character.ai的青少年告诉我说，他们每天在该应用上花3到7小时。该公司称其活跃用户在2000万以上。

Chai是另一款热门的人工智能伴侣应用，相比Character.ai限制更少。它拥有一个由数千名开发者组成的社区，这些开发者受到激励，为平台设计能让用户沉迷的机器人，并在此过程中为自己赢得数字货币。该公司表示，其会“痴迷地优化”语言模型，力求让它们尽可能有趣。

不断演变的个性与可变奖励机制，和社交媒体公司为让平台具备设计成瘾性所采用的策略并无二致。但谁又能断言，孤独是最适合用技术来解决的问题呢？智能手机与社交媒体确实有助于缓解无聊，可即便无聊令人不适，它也是人类偶尔需要的、促使自己去探索新体验的动力。用数字伴侣消除孤独，同样会打破人类数千年来赖以维系的反馈循环——正是这一循环推动人们与他人重新建立联系。

此外，若你的数字“伴侣”被设定为对一切都表示认同，那么处理冲突化解与遭拒情境的社交技能可能会逐渐退化；若是未成年人，这类技能甚至可能无从培养。

马斯克曾公开就人工智能安全问题以及人工智能的“觉醒”发出警示，却推出了一款色情聊天机器人，成人与儿童均可访问，且防护措施似乎寥寥无几。专注于降低强大技术带来的生存风险的非营利组织“生命未来研究所”(Future of Life Institute)本周发布报告称，支撑这些新伴侣角色的Grok 4易于被破解（或修改），且缺乏安全管控。在xAI放宽安全措施以让模型更“前卫”后，Grok近期还向用户提供袭击指令，并自称“机械希特勒”。xAI后来就“许多人遭遇的可怕行为”致歉。

但这位世界首富也盯上了一门潜在的暴利生意，这正是xAI所急需的——因为它正在消耗其商业帝国其他板块的资金。尽管xAI今年预计能通过API收费和订阅服务带来5亿美元营收，但其每月的资金消耗高达10亿美元。

风险投资公司Andreessen Horowitz于2023年牵头对Character.AI进行了1.5亿美元的融资，该公司去年表示，人工智能陪伴“正成为主流”，是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主要应用场景”。持有OpenAI股份的凯茜·伍德(Cathie Woods)旗下的Ark Invest称，这是一个巨大的“面向消费者的机遇”，到2020年代末，该市场的年总营收可能达到1500亿美元。

马斯克已将雄心投向解决孤独问题，然而其结果不过是营造出亲密的假象，代价或许是人类间联系的进一步弱化。编辑/陈佳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