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北京日报客户端
《镜观中国》是法国著名音乐学家、汉学家、作家路易斯·拉卢瓦游历中国时对所见所闻有感而发的一本著作,是游记也是随笔,作者深厚的音乐修养让字里行间透出独特的韵律。该书是一面镜子,让我们借路易斯·拉卢瓦的眼和笔窥见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中国事、中国景和中国人。
结缘中国文化与朋友
路易斯·拉卢瓦,1874年生于法国上索恩省格雷市。拉卢瓦是第一位取得巴黎索邦大学音乐博士学位的人,从小就与音乐结下不解之缘。在1889年的巴黎世界博览会上,拉卢瓦欣赏到了爪哇音乐表演,从此了解到东方世界。当时在场的一位音乐家的想法正与拉卢瓦不谋而合,他就是德彪西。
后来,一位远房亲戚从中国旅游回来向他描述了中国之旅的种种见闻,使得东方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清晰起来。1904年前后,拉卢瓦开始跟随法国著名汉学家微席叶学习中文,还结交了一群中国学生,他们不仅带他认识中国文化,还邀请他参加各种中法交流活动。后来,拉卢瓦又在李石曾创办的世界社认识了当时流亡至巴黎的孙中山。1912年,拉卢瓦出任非官方组织中法联盟的副会长。
1919年,他接待了造访法国的叶公超,并加入了后者创办的汉学机构。1920年,巴黎高等汉学研究院借此机缘正式成立,拉卢瓦从1925年开始在研究院担任教授,教授中国美学,直到1941年退休。1931年,拉卢瓦接受法国公民教育与美术部的委派前往中国进行官方访问,他首先抵达上海,与好友李石曾等人重聚,之后前往北京,在那里结识了徐志摩、齐如山,还有京剧名角梅兰芳和程砚秋。
拉卢瓦不仅出版了多部关于中国音乐和文化的学术著作,还致力于向法国公众介绍中国的音乐、舞蹈和戏剧。
传播中国音乐戏剧
与同时代的著名汉学家伯希和、马伯乐等人不同,拉卢瓦以音乐史和音乐评论闻名,他专攻中国古代音乐。1911年,拉卢瓦将马致远的杂剧《汉宫秋》翻译成法语,改编成了西方的舞台剧,名为“汉宫怨”。次年,他出版了关于中国音乐的著作之一《中国音乐》。拉卢瓦没有像传统汉学家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密切关注当时的中国,见证和支持了中国的变革,并参与了中法文化关系史上前所未有的重大事件。1922年,他与韩汝甲共同撰写一篇关于辛亥革命的长文《中国革命史》,载于《大公报》。1934年,他出版了元杂剧《黄粱梦》的法文译本,并在前言中阐述了中国戏剧从起源到13世纪的历史。
拉卢瓦在他的回忆录《失而复得的音乐:1902—1927》中就自己对中国的兴趣解释道:“我对我的中国朋友的奉献、善良、忠诚、信义,以及某些方面的精神品质怎么赞美都不过分……在有机会接触到中国的文学和哲学之后,我就再也未曾放开过手,我在其中既发现了梳理一个几近处女地之领域的乐趣,又感受到了领悟思想的喜悦,在我看来,这些思想包含了我们对宇宙的最广泛的认知。
在主体与客体之间、外部世界与作为其见证者的良知之间,中国的诗人、艺术家或道德家都不站在任何一方。在他们的绘画或诗歌中,自然、天空和水的力量保持着一种至高无上的独立性,从不会退化为混乱或过剩。他们的道德观将人放到与他人的关系中去审视,要求人把其他每个人都视为同胞,给予他们每个人应有的礼遇。在中国只有两种基本的美德,但在任何情况下都已足够,因为其中一个叫作‘人性’,另一个叫作‘正义’。”拉卢瓦对中国人民和文化的这种欣赏之情(和理想化)贯穿于他所有的著作之中。
中国古籍引用信手拈来
《镜观中国》可以说是路易斯·拉卢瓦在中国的见闻录和思想录,该书让拉卢瓦获得了法兰西学院颁发的蒙第雍奖。
大画家刘海粟曾在去上海的途中为拉卢瓦创作两幅肖像画,其中的那幅素描还配有一段跋文:“吾友赖鲁阿(即拉卢瓦),法兰西汉学大师也,学问淹博,尤精攻禹域古乐及古画。余西巡欧罗巴,君为巴黎大学教授。余每次过从,必与纵论中国上代画论与古乐,而于谢赫之六法论与淮南子论乐,尤多阐发。一九三一年九月,余东归,适君亦受法政府命来华访古文化,与余同舟东渡。舟次为写象,画法虽不足取,而君沉思默想,修身养气之姿,则能存一二焉。” 1931年9月刘海粟与夫人张韵士陪同傅雷一同搭乘邮轮“香南沙号”返回中国,而另一位乘客在自己的手记中记录道:“我的中国朋友们在三等舱,四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犹如罐头里的鲱鱼。我早上10点和下午5点去找他们聊一会儿。
傅先生把眼镜掉在了地板上的一个洞里,找不回来了。”这位乘客就是拉卢瓦,他在《镜观中国》中记述了这个小插曲,但并没有提到“傅雷”的名字。“香南沙号”之旅是拉卢瓦的首次中国行,他身负官方任务,到中国考察中国古代音乐。
《镜观中国》表达了拉卢瓦对中国音乐、文化、政治和改革等方方面面的独到思考,给我们留下了一幅当时中国的珍贵剪影。全书分为三章,第一章记述了拉卢瓦搭乘邮轮从塞得港出发,经吉布提、科伦坡、新加坡、西贡、中国香港等地行至上海的见闻。第二章记述了拉卢瓦在上海、南京和北京与友人相见、观看中国戏曲演出、欣赏中国音乐等经历,并对中国的宗教、哲学、社会、人情世故、婚丧嫁娶等习俗表达了独到的见解和看法。第三章是道别,拉卢瓦一路向北,先后去了大连、哈尔滨等地,记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字里行间流露出对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中国民众的同情与关怀。
拉卢瓦在书中对中国经典古籍的引用信手拈来,开篇即用《楚辞·招魂》来表达离别之情,后文中对《易经》《道德经》等著作的多处引用体现出他对道教思想的推崇。除此之外,全书对中国音乐着墨甚多,拉卢瓦在抵达上海的当晚就参加了一场高朋满座的音乐会,对席间的二胡演奏作出了“琴声清澈悠缓”的评价。
在离别之时,声声道别在他听来也“跳跃着中文动听的抑扬顿挫,没有指挥却像奏鸣曲般和谐”。文末,已身在莫斯科红场的拉卢瓦再次抒发了充满道教意味的感慨,正所谓“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作者为本书译者)
来源:北京日报
作者: 欧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