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骜
“父亲说鬼子来了,打跑了敌人才有太平日子,部队就是咱们的家。”回忆起八十多年前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95岁高龄的露菲望向窗外,思绪回到自己八九岁的时候。由于父亲当时从事党的地下工作,经常需要传递消息、掩护同志出城,为了不引人注意,任务常常交给露菲。她的革命生涯也就此拉开序幕。
“八九岁的孩子,很多大道理还不太懂。就是借着出城玩呀、串亲戚呀,带着叔叔阿姨就转移了,到了指定地点,有人接应。”她说。
别看人不大,露菲非常沉稳自然,偶然遇到盘查,也能对答如流。只是当时,她没有料到,不久后的1942年,因家庭在敌后暴露,全家不得不迁至胶东抗日根据地。一路上,12岁的小露菲受到了战友们的格外关照,她也目睹了敌人的暴行。
“我岁数小,走的时间一长就累了。可是敌人追得紧,大家就拉着我,保护着我转移。”有一次,一条深沟拦路,敌人尾随而至,露菲累得怎么也跳不过去。她和战友说:“你们快走吧,别管我。”情急之下,战友老陈一把把她扔过深沟,被另一名战友稳稳接住。
途中,露菲也利用自己岁数小的优势,担负起叫门、问路的工作,成为队伍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抵达胶东根据地后,她正式成为一名八路军战士。尽管还不能上战场,可露菲在胜利剧团和胶东军区国防剧团非常活跃,和同龄人排演了不少小品、话剧、歌曲。下乡宣传过程中,她为乡亲们唱起《小放牛》。甚至跟着队伍来到敌占区,进行反“扫荡”。
“见多了敌人对我们的侵略和欺负,反‘扫荡’对于十几岁的我来说,特别扬眉吐气,所以也特别兴奋。”露菲说。冲着伪军喊话,动员伪军家属支持八路军。在她心中,反“扫荡”也包括唱歌、喊口号、打快板,斗志昂扬。
遇到八路军的干部和指战员,露菲上前主动打招呼、拉家常。和其他孩子一起围着许世友司令,请他讲讲当年红军的故事。
司令部的一位作战参谋听出她是潍坊口音,主动说:“你就是我的小妹妹,以后有啥困难,就来找我。”至今,露菲仿佛还能感受到战友们送给她的那床毯子的余温。“部队就是我的家,战友们就是我的亲人。”渐渐地,她明白了父亲这句话的含义。
回忆起首次参与战斗的经历,露菲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县长带领我们参与反‘扫荡’战斗,我们在山上观察部队伏击日军,双方短兵相接,拼刺刀时,县长一声令下,我们便上前抢救伤员。”其中一名伤员胸部中弹,露菲一看血溅出来,有点儿慌神,一个劲儿地帮伤员止血,还忍不住颤声询问:“你疼不疼呀?”
看着小姑娘既害怕又焦急的神情,脸色苍白的伤员轻声说:“不疼,要不是挂彩了,我肯定能夺下那挺机枪,你也不要害怕……”
战火的洗礼让露菲迅速成长。抗战胜利后,她调至华东军区文工团,参与了淮海战役,并随军南下,进军上海。渐渐地,露菲在创作方面的才能显露出来。其实,早在1943年时,她的作品《小纺车》就已经在胶东大型画报上发表了。
“把看到的让自己感动的事情记录下来,讲给更多的人。”说起写作,露菲总是自谦,称自己是“业余的”。可翻看她的作品,无论是长篇小说《米河流向远方》,还是儿童文学集《我有一个好爸爸》,字里行间都透着质朴,反映了她在战争年代与和平岁月中的所思所想。其中,《我有一个好爸爸》还获得了叶圣陶和茅盾的赞誉。
如今,年过九旬的露菲身体健康,只是腿脚有些不灵便。每天,她仍保持着读书看报的习惯。偶尔也会翻翻自己的作品,回忆过往的峥嵘岁月。
她常说,战友们都是英雄。她每每总要提起在不同阶段战友们对她的悉心关照。“部队就是我的家,战友就是亲人。”不经意间,老人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