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之声》:归途三重奏
创始人
2025-07-20 07:0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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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剧《鼓浪之声》讲述了音乐家吴起铭追寻“鼓浪屿上中国人的第一架钢琴”的动人故事。这架琴作为他童年音乐启蒙的钥匙,不仅承载着其与伙伴的珍贵记忆,更在战火纷飞与海外漂泊中,升华为连接故土、寄托乡愁的文化符号与精神图腾。

剧中的音乐设计匠心独运,巧妙融合了闽南传统曲韵的悠长基底与摇滚的激昂、爵士的慵懒、西方弦乐的磅礴,形成跨越地域与时代的国际化音乐叙事语言。观剧后,《靠岸》《憾事》《填不满的房间》三首原创歌曲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三首歌曲精准锚定了本剧的情感支点:《靠岸》唱出漂泊游子对回归精神原乡的深切渴望;《憾事》以悠远哀婉的旋律钩沉战争离散的创伤与未竟之愿,承载历史的沉重叹息;《填不满的房间》则以极具现代感的疏离意象,隐喻了剧中人物的精神困境与乡愁。整部《鼓浪之声》通过富有层次与张力的音乐叙事,将个人记忆、家国情怀、文化传承与时代命运编织成恢宏的情感乐章,使琴的归途升华为心的归途,其音乐与主题表达深度融合而显得格外饱满动人。

故事开始,吴起铭吟唱的《填不满的房间》是其精神困境的核心写照。歌曲以堆满钢琴却依然无法“被填满”的房间这一意象,点出物质丰裕表象下的缺失。被来自世界各地的名琴堆满的屋子,恰恰映照出他灵魂深处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这空洞的源头,正是那架在战火中被迫离岛的钢琴。配合此歌的舞台设计堪称绝妙:当吴起铭在冰冷空旷的“房间”中独唱时,舞台的旋转结构与高台分割被极致运用。而瞬息切换的场景,将他眼前虚幻的奢华与记忆中鼓浪屿观海花园里那架独一无二的钢琴、李复安先生鼓励他弹奏出内心旋律的话音、与小伙伴一同玩耍嬉戏的快乐童年回忆对照起来。“琴音化境”的舞台语言,将“房间”的隐喻外化为可视的心灵图景。它既是实体空间里那架钢琴永久的缺席,更是历史断裂后精神家园的悬置状态。

在之后的剧情中,吴起铭为了那架钢琴坐上一艘途经台湾的邮轮,在这里他遇到了童年玩伴仲禹、姜宁。两人同样有着自己“填不满的”那一份缺失:仲禹,一个曾梦想征服海洋的“小船长”,如今在远洋巨轮的甲板上担任普通船工,被现实的惊涛骇浪击碎了英雄梦,海洋于他从自由的象征异化为生存的枷锁。他心中“填不满的”是遗失的尊严与归属;而姜宁,昔日的翩翩公子,在赌场中沉浮,用投机填补家道中落带来的巨大落差,他心中“填不满的”是一身的债务与迷失的自我价值。三人殊途同归,被时代巨浪抛向不同的角落,却共享一种“填不满的”焦灼——那是对失落根源的追寻,对完整身份的渴望,对被战争打断的鼓浪屿时光的无尽缅怀。《填不满的房间》因此也可以看作是三个人物开启归途的序曲,它揭示了物质无法慰藉的精神创伤,奏响了离散个体在历史夹缝中共同的心灵困境。三人的离散轨迹在太平洋的惊涛里交织,恰如昆德拉所追求的小说艺术中的“复调”叙事,即“小说中的多条故事线,各自独立又共鸣于同一主题”。

如果说《填不满的房间》以深刻的未完成感表现了剧中人物归途的动机,那么歌曲《憾事》则直指历史的阴差阳错给个人留下的创伤和遗憾。当吴起铭三人在邮轮上重逢后,他们来到台湾岛参观展览。吴起铭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那架钢琴,也和展览的举办者李佳音(李复安先生之女)再次碰面。当李佳音演唱起《憾事》这首歌,整部《鼓浪之声》的情感瞬间沉潜至历史创伤最幽深的沟壑。这首歌不再是宏观的“离散”叙事,而是以李佳音的生命切片,精准解剖了一代人被战争无情碾碎的青春幻梦,以及那伴随终生、未曾结痂的隐痛。它是个体命运在时代洪流中剧烈扭曲后,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深切哀鸣。歌词字字锥心,精准刺中李佳音命运中最尖锐的部分。因吴起铭三人的意外搅局而未能奔赴前线的李佳音,半生都在遗憾中度过。歌词中“我也曾等过一封回信”并非普通的等待,那封永远无法收到的前线来信,埋葬了她与马志宇的爱情憧憬和她投笔从戎的报国理想。

“世上最痛的原来不是别离/是再无归期/从无音讯/是活着呼吸是身不由己”,这几句泣血之言,道尽了幸存者比牺牲者更深重的枷锁:带着无法弥合的遗憾继续剩余的人生。她甚至“怨天怨父亲”,将矛头直指命运的阴差阳错的同时,更有着对父亲在民族危亡时刻不得不隐忍妥协的复杂心结。这种内心的撕扯,让她痛感“失去了自己”,最灿烂的青春年华在无望的等待与不甘的怨怼中凝固,仿佛“戛然而止”,但这痛苦却如影随形。

饰演李佳音的女演员徐丽东对歌曲的绝佳演绎,让这份沉重的历史悲情直抵人心。她的演唱在深沉抒情的底色上,巧妙地融入复古怀旧的独特韵味。丝滑流畅的转音,如同记忆中无法连贯的泪痕;略带沙哑的倾诉质感,藏着岁月沉淀的喟叹,富有情感穿透力。这种充满现代都市感的音乐表达,非但没有稀释历史的厚重感,反而以一种更贴近当代情感共鸣的方式呈现:李佳音那份横跨海峡、穿透数十年的无尽思念,只是化作一句“你好吗/平安吗”的简单问候;“我想你/或者说/我是想念我自己”是个体在历史夹缝中迷失的自我认同;而“那老家的地址/门牌从未忘记/在花园靠着窗弹琴/相信未来会美丽”,更是把对故园旧梦蚀骨般的眷恋刻画得丝丝入扣,令人动容。

李佳音那“一生的憾事”,绝非孤立的个体悲歌。它与吴起铭穷尽半生追寻那架象征生命原点的钢琴而不得的焦灼、仲禹成为漂泊船舶的底层船工后理想与尊严尽失的幻灭、姜宁从世家公子沦落为赌徒的迷失状态,共同编织成一张巨大而细密的历史伤痛之网。而钢琴的归航之路,又成为缝合这些人物身上历史创伤的针线——当《月亮月光光》的变奏在台湾海峡的另一边响起,这架琴便从文化符号升华为民族精神坐标:它丈量着游子与故土的血脉距离,更标记着文明在屈辱中重拾尊严的刻度。当钢琴最终踏上归乡的航线,迎接救赎与和解的歌曲《靠岸》随之而来。那一刻,大幕投影翻涌的浪涛几乎要漫入观众席:“海潮仿佛在喊,归来吧!声声呼唤将灵魂敲响。”这首主题曲歌唱的既是实体的琴归故土,更是游子心灵的自我救赎。吴起铭的饰演者马佳演唱《靠岸》时,在“久别的游子啊,像从未离开故乡”的乐句中注入微颤的气声,将归乡游子近乡情怯的复杂心绪演绎得淋漓尽致。

吴起铭寻琴之旅的终极顿悟,爆发于那句撕裂舞台的呐喊:“我找的不是琴,是人!”此时,观众恍然大悟:那架钢琴实则是离散者身份认同的图腾。当终章《靠岸》的合唱响彻剧场:“谁都心里藏有某个地方,那里黑白分明,和外面世界不一样。”舞台上归航的不仅是那架百年钢琴,更是一种文化信仰的重新确证——在琴键的黑白之境中,是一个民族在岁月激流中未曾褪色的精神本色。最后,音乐剧以“送王船”非遗场景为点睛之笔:当众人合力托起传统王船,低声合唱着“天黑黑,欲落雨……两岸后生将船驾”,对民族文化根脉的强烈认同感瞬间升腾而起。

《填不满的房间》《憾事》表现的深植于历史土壤的“未完成”与“憾”,积蓄了人物寻求归宿的强烈渴望,最终在《靠岸》中得以释放,完成了角色血脉深处文化基因的觉醒。《鼓浪之声》通过归途三重奏,完成了从个体精神救赎到民族集体记忆缝合的壮阔叙事,奏响了海峡两岸人民及海外游子心系桑梓、共筑民族复兴伟业的最强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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