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93岁的龚维丽坐在沙发上,再次哼唱起那首《松花江上》,声音颤抖,不由得哽咽。时光仿佛回到80多年前,她还是那个倚靠在家门上的5岁小女孩,一边唱歌,一边哭泣。
“当时大人们见了就笑我眼泪多,但他们的笑声中也带着凄楚。”整理好情绪,龚维丽将几十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
龚维丽出生在安徽合肥的一个大家族。印刻在她童年记忆里的,除了伤感的歌声,还有刺耳的警报。“第一次遇到空袭警报,我吓得两腿发软,不知道该往哪里藏。正在慌乱间,哥哥跑进我的教室,一把拉起我就往外边跑。”
战火中长大的孩子早早体会到了“国仇家恨”。“我们每天捐出买糖果的一个铜板,希望能买到飞机大炮打跑日本鬼子。”
随着日寇南侵,合肥也越来越不平静。战火愈演愈烈,龚维丽一家踏上逃亡之路,辗转来到乡下。
1939年3月,严冬刚过。正在院子里玩耍的龚维丽听村里人说,圩子来了一支“陌生的部队”——部队的人很讲纪律,夜里那么冷,他们还是在圩子外面坐了一宿,怕扰民没有进来。她后来得知,这支部队是新四军第四支队。令当时的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家人的命运都将因这支部队的到来而改变。
龚维丽回忆,很快,圩子的墙上就贴满了标语:“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日本强盗赶出中国去”“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振聋发聩的口号感染着每一个人。很快,龚维丽一家从颠沛流离的难民变为抗日积极分子,纷纷加入青年抗日救国会、妇女抗日救国会,就连年幼的孩子也为抗战尽着微薄之力。
“我跟着家里人去收集劳军布鞋和棉衣,通过战地服务团送给前方战士。”那段时光,龚维丽真切感受到了军民一家亲。“我还见过叶挺,他经常挎着相机,有时给我们拍照。有一次,他还让我和另一个孩子抱着他的胳膊打转,我们高兴极了。”
在新四军的感召下,龚维丽一家人走上了革命道路。跟随着父亲的脚步,1945年,龚维丽也来到淮南抗日根据地,加入新四军。“你们成了革命队伍中的一员,就必须好好学习革命道理,不断提高文化水平,还要注意提高政治觉悟,才能适应今后革命工作的需要。”父亲的殷殷叮嘱,龚维丽至今还记得。
彼时,父亲在当地创建淮南银行并印发淮南币,致力于打破敌人的经济封锁,并开展对日伪的贸易斗争。龚维丽和姐姐都希望赶紧投身其中,贡献自己的力量。于是,13岁的龚维丽成为淮南银行一名点票员。看似简单的事情,对一个孩子来说并不容易——崭新的钞票在别人手里飞快翻动,到了龚维丽手里却一点儿也不听话。
从早数到晚,不枯燥吗?龚维丽笑了,“这是革命工作!虽然年纪小,但我知道我做的事非常有意义。”
这时,前方不断传来抗日喜讯,龚维丽越来越看到希望。1945年秋天,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传来。“大家都欢呼雀跃,很多人激动地流下眼泪。”
抗击侵略者的日子结束了。在党的关怀下,自幼热爱读书的龚维丽有了新的接受教育的机会,淮南公学、华中建设大学附中……1951年,龚维丽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在长期借贷、工程造价和房地产经济等学术领域开展科研和教育工作。
“我的成长与革命部队、特别是新四军对我的教育和培养是分不开的。”回顾往昔,龚维丽说,自己是一个幸运者,时代造就了她。为了不辜负这份幸运,耄耋之年的龚维丽笔耕不辍,希望将心中积淀了近百年的故事记录下来,让更多的人通过她的文字,重新回望那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