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耀州区药市的一间工作室里,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正轻敷在碑石上,随着拓包均匀地捶打、起落,墨色缓缓渗透纸张,碑石上的文字逐渐显现。近日,记者走进耀州金石传拓工作室,对话非遗传承人张鹏勃,揭开这门“复活历史”的传统技艺的神秘面纱。
张鹏勃工作室的墙上,整齐地排列着从汉至民国的碑石拓片,泛黄的纸页上,碑文字迹苍劲如昨,画像栩栩如生。他拿出一本传拓集,笑道:“传拓技艺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印刷术,也是我们耀州的‘文化密码’。”张鹏勃告诉记者,耀州传拓技艺有着悠久的历史,民国时期,耀州传拓技艺师傅张木生非常有名,在那时候他的技艺便享誉全国。
作为土生土长的耀州人,张鹏勃从小就非常喜欢绘画,加上总听人们说起张木生的事迹,久而久之,他对拓印竟也慢慢入了迷。真正让他与传拓结下不解之缘的是一次偶遇:十几岁时,他在县文化馆参加中国书画函授大学培训班学习时,因写生到药王山金殿参观,看到墙上悬挂着石棺上的龙纹拓片,非常兴奋,“龙鳞似乎要破纸而出,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传拓不只是技艺,更是让历史‘活’过来的魔法。”
此后,他先后在耀县文化馆拜师学艺,抽空还去西安碑林博物馆看拓印师傅们工作,边学边练边悟,慢慢地,他从学习平面拓到掌握多种拓印技法,十年磨一剑,他渐渐学有所成。
传拓主要有平面拓、鱼拓、全形拓、高浮雕拓、影拓等类型。其中,平面拓又称碑拓,拓出的文字清晰如刀刻,鱼拓需将活鱼蘸墨后平稳按压于纸,待鱼身纹理完整呈现,再以细笔补绘鳞片,全形拓镜像构图暗藏巧思,高浮雕拓的立体层次恍若实物复刻。
无论哪种拓法,拓印前需要将宣纸浸泡一夜才能用,上纸时要将纸轻轻铺平用软毛刷排出空气,再将它均匀打入凹陷处,等宣纸干湿适中后,再用沾满墨汁的拓包在拓纸上轻打上色,既要让墨色渗入细微凹痕,又不能晕染边缘,最后,等待拓片八至九成干时揭下来,一张完整的拓片才能制作完成。这一套程序看似简单,张鹏勃却笑说,“我们这一行流行一句话‘一看就会,一做就废’。就像‘泡纸’都有讲究,宣纸一见水容易烂,弄不好连张完整的纸都没有。”
依靠这门手艺,张鹏勃先后为药王山管理局、宜君县博物馆等专门整理碑石等文物资料,还在耀州药市里开了一家书画装裱、金石传拓工作室,一方面收集散落在民间的碑石档案资料,一方面加强自己对耀州传拓技艺的研究。
在工作室里,泛黄的笔记本上记满了张鹏勃走访多地收集的民间碑石档案资料。“现在全国能掌握完整传拓技法的匠人不足百人,很多散落在民间的孤本碑石面临风化的危险。”为此,他将工作室开在耀州药市,既是工作坊也是传拓技艺的活态博物馆。
在他的工作室里,可亲手体验“上纸—贴纸—上墨”的拓印全流程,学校的师生也常在此地学习、观赏,人们也能找他定制残石、瓦当、木雕版画的传拓文创产品。
更让张鹏勃欣慰的是技艺传承的“破圈”,近年来,他先后被长安大学、王益区教师进修学校和全民学习中心聘为老师,教授传拓技艺,让更多人认识、了解了非遗传拓技艺。
采访尾声,张鹏勃将一张新完成的木雕版画《松鹤延年图》的拓片铺展在案头,墨色浓淡间,仙鹤似乎翩翩起舞。“有人说传拓是‘给文物做复印件’,但我认为,每一次捶打、拓印都是对文明的致敬。”他望向窗外的绿茵,树影婆娑间,百年木雕版画与案头拓片交相辉映,“当钢筋水泥的城市里,还能有人为一张纸、一碟墨驻足,传统文化就有了最坚实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