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 霞

傅恒宗祠碑海墁石四角旋涡中的蟹

原立于景山东街东口的傅恒宗祠碑

　　在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中，收藏着“北京最美石碑”。这通石碑名为傅恒宗祠碑，其形制完备、雕工精美、体形庞大、历史信息丰富，是北京地区明清石碑中的上乘之作。

　　古代礼乐文明讲究“事为之制，曲为之防”。在宗祠碑制中，生祠碑铭尤为殊荣，非开宗立派之圣贤、功垂竹帛之勋臣不可享此殊典。清乾隆朝保和殿大学士傅恒宗祠碑的营建，打破了“逝后追荣”的礼制。这位出身镶黄旗富察氏的贵胄重臣，以首辅之位襄赞军机二十载，乾隆自诩的“十全武功”中，初定金川、两平准噶尔、一定回部及征缅之役五大战功皆镌刻于其辅政期间。尤其初定金川之役，当清军深陷康藏崇山苦战经年，傅恒力挽狂澜于既倒。班师之日，乾隆破格敕建“宗祠碑亭于地安门外”，以鎏金碑首彰其“社稷干城”之功，开清代文臣生前享祀之特例。

　　这通石碑于乾隆十四年（1749年）四月初十刻石。青白石质地，通高5.9米。螭首龟趺的皇家规制下，麒麟雄狮盘踞基座，鱼鳖虾蟹翻涌海墁，满汉双文记录了傅恒在第一次大、小金川战役中的功绩，以及朝廷为此追加的封赏并敕建宗祠的经过。

　　大金川僻处川西一隅，地少民稀，对清王朝的统治并不构成实质性威胁，乾隆在对前线民力的疲敝、道路的险阻、战碉的易守难攻等诸多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轻率批准了督抚庆复、纪山进兵征剿的请求，结果陷入了进退失据的两难境地。后又在盛怒之下临阵更易主帅，进一步造成了战争失利。一向睿智且正值盛年的乾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决策失误，果断改派傅恒到前线指挥作战。傅恒不负重托，在极短的时间内，以微小的代价结束了这场战争。

　　通过这次战争，清兵掌握了如何利用战碉作战的技能和战法，并在日后的战争中加以利用。乾隆痛定思痛，反思复盘，整军经武。他抽调在京的八旗精锐，编组健锐营，在香山建营居住训练，仿照金川战场构筑战碉，演练攻碉战术。乾隆当年练兵的地方，就是现在香山脚下的团城演武厅。清军健锐营经过严格训练成为经世之师，颇有战斗力和勇敢精神，在后来的二战金川、平定准噶尔和回部战役中屡立战功。乾隆三十七年御制《阅武》诗中称赞：“八旗子弟兵，健锐此居营。聚处无他诱，勤操自致精。一时看斫阵，异日待干城。亦已收明效，西师颇著名。”这可能也是金川战争“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意外之得吧。

　　因为这次金川之战的功劳，傅恒封一等忠勇公，赐宝石顶、四团龙补服。四团龙补服是皇帝、皇子、亲王、郡王、王世子等宗室成员的专有官服，赏赐范围极小，可见乾隆对傅恒的优待。

　　傅恒出身满族贵族富察氏，其家族将星云集。在乾隆、嘉庆两朝半个多世纪内接连涌现傅清、明仁、傅恒、福灵安、明瑞、奎林、福康安、惠伦等8名将星。其曾祖父哈什屯在顺治朝位列议政大臣，祖父米思翰为康熙朝户部尚书，位列议政大臣，父亲李荣保官至察哈尔总管，伯父马斯喀、马齐和马武皆是康、雍两朝的重要政治人物。其兄长傅清为驻藏大臣，在平定珠尔墨特那木札勒叛乱时殉职，追赠一等伯。傅恒的两个侄子明瑞、明亮是当时的名将，明瑞为征缅军统帅，战死缅甸；明亮从军征战直到嘉庆朝，身经百战，战功卓著，封襄勇侯。傅恒长子福灵安为多罗额驸，在准噶尔战役中随名将兆惠征战叶尔羌，因功受封云骑尉；次子福隆安为和硕额驸，任兵部尚书、工部尚书、军机处行走，参与第二次金川用兵，与傅恒父子画像紫光阁；三子福康安任大学士、军机大臣，先后率军平定甘肃叛乱、台湾林爽文起事及反击廓尔喀之战等，生前被授予贝子爵位，病逝后和父亲傅恒一同被恩赠嘉勇郡王衔，配享太庙，入祀贤良祠；四子福长安曾任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封一等侯，也画像紫光阁。富察氏一门贵盛，烜赫一时。

　　傅恒位居大学士之位达22年之久，是乾隆朝前期文治武功的重要参与者和实际执行者。他为人谦虚谨慎，勤勉自励，特别难得的是他还非常爱才、惜才，经他举荐提携的孙嘉淦、岳钟琪、卢焯、毕沅、孙士毅、阿尔泰、阿桂、陆耀等，后来大都位尊名高，成就斐然，成就了乾隆朝“一时之英俊之士多集于朝”的盛况。清代继承了前代绘图功臣像的传统，大规模的绘像活动始于平定伊犁后。此战后，乾隆于紫光阁绘功臣图像，朝野上下无不以挂像紫光阁为荣。功臣像绘制完成后，例由内阁、军机处撰文，皇帝很少亲自书写。平定大小金川后，乾隆帝首次破例，亲自撰文，将傅恒画像冠于首位。

　　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二月，傅恒因征缅时受瘴疠而病逝，年仅49岁，实现了自己“死到沙场是善终”的誓言。乾隆深为“震悼”，亲到傅府中祭奠，并谕示丧礼按宗室镇国公规格办理，赐谥号“文忠”，盛赞傅恒说：“世胄元臣，与国休戚。早年金川，亦建殊绩。定策西师，唯汝予同。酂侯不战，宜居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