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热辣的夏风一吹,家门口的小路有了新气象。
这条小路的名字气势磅礴,名叫“大根路”。受习惯性思维影响,我以为凡是冠上“大”的名头的事物,总是大得非同寻常。见时,却让我大跌眼镜,其“大根”程度仅比小巷大了些,只能容一辆小汽车单行。如此气象,左右两旁的仙塔街和五一路的宽阔程度可将它甩开几条街。安居于此后,经常经过,才知其取“大根”名并非哗众取宠,而是从“大墙根”地名演变而来。“大墙根”的“根”取自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诗句“荠叶生墙根”,表示墙之有根。地名生出路名后,人们习惯性地省去了“墙”字,就将其简称为“大根路”了。
路小也不可缺该有的“配置”,与其他路一样,两边必须种上绿化树,只是这些树憋屈地紧贴墙根而立,树干如那藤蔓般缘墙而上。每次匆忙而过,我只是瞥它们两眼,并没有认出它们是什么品种,只觉得它们年岁不小了,因为它们有的都越过5层楼了。能有这样的高度着实不易,之所以这么说,是它们长年累月受两边高楼大厦的极限“压迫”。在钢筋和水泥的加持下,楼房长高长壮变得轻而易举,20层的高度充其量也只是中等身材。这些高大的建筑肆无忌惮地霸占着阳光,树们唯有拼命地往上长,才能从中抢到丝毫。既无暇于横里长,树干就谈不上粗壮了。树干往上长到恰处,倏地炸开,枝丫凌空散出,向四处伸去,这一条条奋力的枝丫,就是一只只勤奋的手,一点一寸地摄取着从天而降的金色阳光。倾尽全力的姿态,使树冠愈发阔大,生出一股飘逸之美。
自下而上望,犹如一把把翠绿阔大的伞立于路两边。只是,它们不仅显得头重脚轻,而且不甚粗壮的树干还是一副老态,那树皮好像历经无数次烟熏火烤的老腊肉般,又厚又黑,起伏开裂的褶皱仿佛一位世纪老人的皱纹,密而深,里头藏着诉说不尽的辛酸苦难。如此体态,不得不让人担心它们会承受不了这头上之重。况且,台风太喜欢光临福州了。然而,声势浩大、威力无比的台风,气汹汹地来一次,灰溜溜地败一次,笑到最后总还是树们,妥妥地守住了小路的容颜。
总以为,春风的妩媚功力无所不能,令所有的植物都在春天里乖乖地交出美丽的花朵。孰知,春风奈何不了这些树,它们并不随波逐流,我行我素地披着一身碧绿,淡然面对这场轰轰烈烈的花开花落,一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气定神闲。
夏时,正当人们感慨人间芳菲尽,它们却倏地开出了花。不仅花开的时节不同,色彩也非同寻常。当我第一次见到它们开出满树的紫色花朵,实在是难以置信,世间竟有如此美丽姿色的花。只怨红花易得,紫花难觅。确定这是真实的名为蓝花楹的花后,才知道自己的孤陋寡闻和世界的博大奇妙。
紫色虽冷,但这蓝花楹树上开得纯粹、开得猛烈、开得彻底,一朵朵组成一串串,一串串组成一树树,冷艳的紫色,高悬的姿态,让小路顿然有了“紫气半空浮”的景象,让黑灰色的路和墙顿显高贵,此处蓝花楹开得茂盛,声名远播,引得人们纷纷来“打卡”。
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欣赏这非凡景象不必步履匆匆,心中顿生一种带着优越感的幸福。我愈发喜爱这条路、这些树、这座城,还有这个炎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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