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永

家乡的农人勤劳智慧，性格豪爽，特别喜欢酒，更喜欢就地取材用果子和药材来泡酒。每当枇杷、葡萄、山楂、桑葚、猕猴桃、党参等成熟，他们将这些水果或药材取来经过简单加工后浸入白酒中，不仅有效增加白酒的浓郁香气与醇厚口感，还能起到养生和消除疲劳之功效。父亲也不例外，他的酒柜里摆满了各种水果或药材泡制的佳酿，众多的美酒中，父亲最钟爱的就是他自酿的枇杷酒。

“榆柳荫后园，桃李罗堂前。”家乡的农人一直传承着栽种果树的习俗，房前屋后常年花果飘香，甜美的生活让人沉醉其中。每年的春末夏初，我家门前的那棵枇杷树的枇杷渐渐褪去青涩外衣，慢慢变成褐黄色，羞涩地隐藏在茂密的枝叶间。偶尔，几颗调皮的枇杷从枝叶间冒出来，探头探脑，迎着夏日的微风轻轻摇曳，让人馋涎三尺。

“枇杷已熟粲金珠，桑落初尝滟玉蛆。”父亲用枇杷泡酒充满着浓烈的仪式感。只见父亲手脚并用麻利地爬上高高的枇杷树，将挂满果实的枝丫小心翼翼地用铁钩子拖拽在他的跟前，小心翼翼地将一颗颗枇杷轻轻地装进携带的篓子里。

回到家中，父亲从篓子里挑选出肥硕的枇杷轻置盆中，轻放于水龙头下冲洗，一颗颗枇杷在水流的轻抚下，不停地上下翻滚，好似虔诚地接受大检阅。接着，父亲用皲裂的双手拿起一颗颗枇杷和着山泉水轻轻地揉搓，动作是那样的轻柔而专注，仿若在筛选生活中的点滴美好。

父亲将洗净的枇杷放入筲箕中，对枇杷进行仔细地擦拭。确保被擦拭干净的枇杷没有任何问题后，父亲找来冰糖、白酒与透明玻璃瓶。他先将一部分冰糖缓慢地置入容器铺底，再将一部分枇杷轻轻放入玻璃瓶中，一层冰糖一层枇杷很快填满大部分瓶身。紧接着，父亲将自家酿制的苞谷酒缓缓倒入瓶中。随后，父亲用力拧紧瓶盖后，并用红布紧紧缠绕瓶口，然后用细细的麻绳扎紧红布。

经过数月的贮藏，泡制的果酒达到预期效果。但父亲从不会独享，总会在亲朋好友登门或重大节日时，举行一个既浓重又简约的“开瓶”仪式。当他拧开瓶盖的一刹那，一股清纯的酒香溢满屋子，直逼味蕾，暖人心房。

父亲喜爱摆弄美酒，却并非嗜酒之人。他的酒柜犹如一个巨大的宝藏，里面常年存放着桑葚酒、枇杷酒、党参酒、葡萄酒等。父亲却始终坚信，在不同场合饮用不同的酒方能彰显出不同的文化。虽然形式不一，但都饱含着浓浓的深情厚谊。“芒种打火夜插秧”是一年中劳动强度最大、也是最消耗体力的时候，劳作一天的父亲准会从酒柜里拿出党参酒来招待帮工，为他们驱除疲劳，滋补身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句口口相传的俗语父亲是最懂的，每逢亲朋好友聚会，父亲定会拿出葡萄酒来款待贵客，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诉说着心里话，快活极了；阖家团圆的春节，在“爆竹声中一岁除”的喜庆祥和的氛围中，父亲定会拿出他珍爱的枇杷酒，将知心的话儿揉进一杯杯酒里，让家人感受到浓浓节日的温馨与欢乐。

父亲的枇杷酒好似一本厚重的书，里面写满了许多深刻的人生哲理，还有许许多多难以读懂的苦辣酸甜故事。

（作者系重庆市奉节县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