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晓琳

　　夜已深，果宝又在轻声哼唱，这是她抵御困乏给自己唱的鼓劲小曲，也是她在被数理摧残后的奋进之歌。果宝是我的女儿，即将步入高中二年级，她的文科很好，却坚定地选择了理科方向，因为她热爱自然万物，一心要学生物，即使明知是“天坑专业”，也坚持所爱、迎难而上。

　　家长在教育中难免会有功利心和投机主义，就像看书要选“新课标必读书目”，旅游回家必写游记，看个电影也得总结感悟，一切的时间投资都是为了成绩。大多数家长给孩子选择专业都更看重就业前景和行业发展，文理选科前我几次犹豫，果宝想学生物，同事和我说要慎重，学好了可能去制药，学不好只能去卖药，还不如考虑考虑咱们的飞行器制造。而她的语文、英语老师都建议她学文，说她是天选文科料子。可果宝说：“学生物是我自小的理想，我知道这个专业不好就业，但是我会一直读下去，学到最顶层不就好了吗？”我想起小时候带她去爬山，什么紫花地丁、婆婆纳、瓢虫、天牛、食蚜蝇，各个如数家珍；带她去动物园，从斑马是黑底白纹到火烈鸟睡觉抬哪条腿，一路给我们讲到底。劝说的话再难开口，我突然理解了什么是“理想主义”，那不是无视现实的盲目冲动，而是明知前方荆棘满路，却依然决心前行。我被她的理想打动，也觉得她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为了自己的热爱而义无反顾还真让人羡慕。想想我自己，高中时只知要努力学习、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但是上到高三都没想过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又愿意为什么而披荆斩棘。懵懂地报考、懵懂地念书、懵懂地工作，行至半生却觉得自己只是随波逐流，像条没有梦想的咸鱼，现在的孩子有个性、有主张、有理想，真是了不起。

　　我跟果宝说甭管什么天坑不天坑了，既然有理想就去努力，有梦想就去追寻，学生物也没什么不好，学好了是不是还能去养个熊猫、金丝猴什么的。果宝表示和我这个一窍不通的外行无法深入交流，谨以一个拥抱来谢谢我的支持。

　　因为理科基础差，又身在山河四省，无数个夜里，她被数学作业气哭，被同学的做题速度完虐，何以解忧，唯有努力。可有时候努力并不比天赋更出成绩，更何况有天赋的人也在努力。看着她满脸爆痘，每日睡眠不足，心疼之余我也只能鼓励：“加油还有希望，不跑绝无胜算”。渐渐地，哭声被歌声代替，她用自己的方式缓解压力，抚平焦虑。她哼着歌，轻轻的、柔柔的，却是战斗的小夜曲。她笑着跟我说：“妈妈，我在数学方面真的是个笨蛋呢。”这个勇敢的“笨蛋”不断地去问老师同学问题，明确跟老师说没听懂，会边听边哭，哭过再问。尽管有的同类型题目问多了她也不好意思，但不会就是不会，纯粹且坦然地换个人再问。感恩她遇到的每一位负责且温和耐心的老师，从未嫌弃过她的“傻问题”，那些曾经嘲讽过她的同学到如今也能互帮互助，因为他们从果宝身上看到了“坚持”。

　　在努力的学习之余，她利用晚餐时间泡图书馆看生物类书籍，为了节省时间不去餐厅排队，每天啃面包。她和我说起那些“特别有趣”的生物梗，眼里有光，神采飞扬。未来的路并不知道通向何方，但那些倔强的泪水，那些求知的眼神，那些深夜里的歌，我被这个怀揣梦想并不懈努力的果宝所启发、治愈、激励：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必须要到达某个终点，而在于行走的路上为了热爱去探索、去努力，有理想，去追寻是这样的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