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晨报特约撰稿 庞国翔

著名爱国将领冯玉祥将军可谓能文能武，他体察民情，关心民生，注重民意，写了许多通俗易懂、朴实无华、真实自然、不拘格调的诗歌，自称“丘八诗”，周恩来也幽默地称他为“丘八诗人”。冯玉祥的这些诗作，一些是宣传抗日救国的，但有四首却非常特殊，其内容是呼吁国民政府注重长江航运安全。

1944年3月5日，天还没有全亮，冯玉祥将军偕同随员从重庆乘坐“民裕轮”到江津组织开展“献金抗日”运动。当轮船行至巴县与江津交界的小南海水域时，天已大亮，此时船行很慢，只见两岸高山古木参天。这里又叫“茅公峡”，滩多水急，暗流涌动，船身簸动甚剧，随行的江津地方官员告诉他，这里经常发生客船翻沉事故，死人很多。冯玉祥将军听后非常伤感，他觉得应该立即治理此处的暗礁。于是，在船上他写了一首名为《小南海》的“丘八诗”：“小南海，在江心，船破淹死很多人。革命为除人民害，到此险滩最要紧。三万大军携工具，开凿山石水平稳，真正为民谋福利，实行主义之根本。”

3月6日，冯玉祥由江津县城渡船过长江，准备到德感坝的国立九中本部和武昌艺专两所学校进行抗日宣传。渡船行驶到江心的时候，一条火轮船驶过，激起了很大的波浪，渡船左右摇摆不止，非常危险。同船的江津县长肖振宇(肖烈)告诉他，前不久一艘“民生”客轮停靠在码头的时候，上船的人多、宪兵不准开船，耽误了约1个小时，后经担保才开船，船员怕误时，开足马力，不想在江心与一艘民船相撞，淹死了20多人。其中国立九中的学生5人落水，2人死亡。冯玉祥想，把老百姓的生死看得太轻了，认为死了几个无知的老百姓算不了什么，这还算是国民的政府吗？既是国民政府，就应该处处为国民的安全着想，不能草菅人命。于是，他怒笔写下又一首“邱八诗”《轮船》：“民生轮船载客多，公家不准就开舵。说话耽误一点钟，担保无事方开脱。舵工惟怕船到晚，马力开足江心过。大浪撞翻一民船，淹死民众二十多。九中学生亦落水，两个死了三个活。耳朵听了心难过，人不当人是谁错。”

“武昌艺专”是从湖北迁来的一所艺术大学，校址在江津德感坝五十三梯李氏宗祠内。校长唐义精和任教务长的五弟唐一禾都是当代有名的画家、教育家。他俩于1944年3月23日乘“民惠轮”赴重庆准备参加全国美术协会会议，超载的客船在小南海触礁翻沉，唐氏兄弟双双溺水而殁。其时唐义精52岁，唐一禾仅39岁。噩耗传来，武昌艺专的师生们在长江两岸奔走哀号，呼唤着他们的校长和老师。冯玉祥将军得知此消息疚心疾首，他以泪和墨，挥毫写下了《武昌艺专》和《民惠轮》二首“丘八诗”。这两首直白而情真意切的诗作，不仅表达了冯玉祥将军对遇难者的哀悼，更主要的是表现了他要唤起民众注意安全、呼吁政府当局关注水上安全的决心。冯玉祥将军曾二次发电报给国民政府政务院和水会，提出在长江上治滩治水的方案，以保民众的安全。

《武昌艺专》：“献金来到江津县，武昌艺专在对崖。地方虽简陋，师生能苦干。最好贤校长，真是英雄汉。其弟曾留法，艺术高云汉。内外都洁净，山野梨花都开遍。谁知两位好人才，不久南海翻了船。翻了船，把人淹，国家损失无法言，人人提起泪涟涟。”

《民惠轮》：“我过小南海，看着形势坏。江水俞浅少，船须靠北歪。水反流很急，最易出灾害。曾发两电报，政院和水会。内言民命重，打滩把民爱。不料几十天，船翻遭大灾。死者四百几，许多好人才。痛心最痛心，眼泪湿我怀。两位唐先生，外国学回来。谁想出大祸，哀哉真哀哉。”

船舶客运是当时中国运输业的大项。当年铁路和公路没有延展至山乡，船舶就是最好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有山就有路，有河就有渡。然而，航运安全实为重中之重。在旧中国，呼吁政府注重江河安全和整治长江险滩恶水的士大夫肯定大有人在，但冯玉祥作为一名将军，作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副委员长，用写“丘八诗”这种特殊方式进行呼吁，算是“文谏”，为之罕有，这是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