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影节向大师致敬单元 | 巴斯特·基顿,或《猫和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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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6-26 15:4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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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今年是世界电影诞生130周年,也是巴斯特·基顿诞辰130周年,上海国际电影节向这位电影大师致敬,特别设立了“向大师致敬——冷面笑匠巴斯特·基顿”单元,挑选了他导演及主演的4部两本短片(two-reeler)、6部剧情长片以及1部彩蛋纪录片,10部基顿作品全部为4K修复配乐版。尽管这位默片巨匠的作品并不是第一次在上海放映——1923年,他的若干短片在上海放映,1927年卡尔登影戏院则引进了基顿的《将军号》——但能如此集中地看到这些4K修复的默片,完整地回顾充满活力和想象力的早期电影,吸引大量影迷。

今年,也是中国电影120周年。百年前,上海的西洋影戏与匹兹堡的镍币影院,东西方的光影长河已各自奔涌,但都在默片的褶皱里藏匿了人类最初的视觉乡愁。本文作者以《猫和老鼠》作为对比工具,寻找到打开这位影史先驱的独特而新颖的法门。

巴斯特·基顿的继承者众多,最广为人知的是《猫和老鼠》。汤姆和基顿不仅在惯性上相似,他们只要看不见地面,就可以一直飞在空中,从而穿越蒙太奇的想象;除此之外,它们间的渊源还关乎一种题材——家庭情节剧,或者说宿命。

基顿电影或《猫和老鼠》,通常始于某种恒定情境所引发的想象,譬如:闲暇的午后,汤姆和杰瑞各管各地休息着,突然,一只“想象”中的小啄木鸟叩响了杰瑞的门,并叫他妈妈,随即他们又惊动了汤姆,于是这对好兄弟就围着小鸟展开追逐。而基顿的《七次机会》则根据另一幅画面展开——一位男孩站在一位女孩家门外,在他们的中间,还有只小小的黑白斑点狗。这两种情境,皆可视为家庭情节剧的模型,而无论是作为“原住民”的猫鼠,还是看似无表情的基顿,都属于那种既混乱、又无法被外力扭转的形象,他们释放了情节剧内在的疯狂。

《猫和老鼠》视频截图《七次机会》剧照

家庭,是古典好莱坞最鲜明的戏剧载体之一,它将电影压缩时空的功能发挥到了极限:一栋房子、一本相册乃至一个演员的脸,都承受着猛烈的推翻与重建,传统家庭的叙事准则直接与“结局”相连,哪怕以最不完整的姿态,它也必须回归整体的宿命。事实上,很多类型片都包含着一部家庭情节剧,虽然喜剧与情节剧总是给同一个空间带来相反的调度,但从剧场强度上来说,《船长二世》里的龙卷风与《苦雨恋春风》[1]开头的狂风不分上下,前者吹裂了城镇,后者则吹出了过去。而家庭的愿景是如此强烈,现有的剧场被推翻,又在顷刻之间得到修复,甚至只需要一个包含了决心的动作——比如《风流夜合花》[2]里,英格丽·褒曼与约瑟夫·科顿相互紧拥的面孔;抑或是某个冲散了叙事的人,他突然又跳入叙事的小船,那就是巴斯特·基顿,作为最不可能的修复者,他却是唯一的人选,因为只有他能立即看见结局的方向,并冲进其中。

《风流夜合花》剧照

基顿一直都是叙事的打断者,他会因为发现了一首歌、一场发生在小洞里的球赛、一片如纪录片般真实的湖水……而打破闭合的场面,他甚至能从别人的衣服上创造出一根线头,《船长二世》里,他就从某位狱卒身上——准确地来说,是他袖子和肩膀连接处——扯出了这么一根线,它既是叙事的机关,也是一条岔路,就像他作为孩子的形象。但这个跑出去的孩子,他却始终听见父亲的呼喊,并为之动容,仓促间他会将两条矛盾的路线合并,让回归取代解放,让注定的剧场取代蒙太奇的宇宙,这正是他最惊人的舞台形式。在《西行》和《大学》的结尾,他即兴找到了逃生的出口,却又带着加速度跑进死亡,导致了一万头牛的牺牲,以及生命的一个个定格。家庭情节剧允诺我们将得到统一的墓碑,为此,文森特·明奈利的人物会露出甜蜜的表情,而基顿只是停摆了自己的身体,但这不代表这些人物都停止了运动,无论是《西行》还是明奈利的《火树银花》,人物的身体承受着两种物理的拉锯,即便你看见它们是如何作用于动作或面孔,也无法猜出脏腑内的秘密。

《西行》剧照《猫和老鼠》视频截图

如果以死为叙事的落点,再将《猫和老鼠》与基顿进行类比,我们可以说,前者超越了死亡:汤姆和杰瑞总是被撞飞、压扁、引爆,但在下个镜头里,它们又重制了自己,所以它们从来都不用害怕自空中坠落,而只需做出害怕的造型,改变一个方向,就改变了身体的构造。没有死亡,叙事可以永远持续,它们一边成为对方的家庭成员,一边跃入了想象力的永动结构,即相互间的追逃运动,家庭作为一个电影频道,既是对关系的囚禁,也如追逃的迷宫一样能被自由拼组。而基顿则不然,在整部电影的时间内,他都要确保自己的不死,以那具永恒的身体穿梭世界的夹层。拍《船长二世》时,他为了安全起见,在自己和倒下的房子间留出了五厘米的空隙,这就是一个蒙太奇载体与死亡的距离,他总是带着这短短的五厘米,穿过车顶和高楼、一万个拿着砖头的新娘,以及全速冲过来的历史,直至剧场进入最抽象的形式,那时,他突然又选择了家庭情节剧。在纵深与横向的维度上,他打开了文明史上所有的银幕;也是无数次地,他重启着一块家庭的银幕,从生到死。

《船长二世》剧照

是的,我们不能将电影里的家庭看作对现实的囊括,而需将它视为一块演绎着特定规律的晶体,即使是《猫和老鼠》,也无法不受时间规律的牵制,其中有一集,名为《爱情的俘虏》,是杰瑞的小恶魔分身所撰写的一篇爱情论文,组成其大部分内容的,正是汤姆之前许多次坠入爱河的录像回放,令人略感唏嘘——一个不断新生的系列,突然拾起了它的“家庭影像”,仿佛这种不灭、也不会因放映而褪色的机制,终于在自我更新中经受磨损,但好在,他们屋子的容量极大,回放只是即兴玩耍的途径之一,或者说,它更像一次休息。

《猫和老鼠》中《爱情的俘虏》 视频截图

《爱情的俘虏》是一次特别的尝试,历史渗透了形象,无限的剧场承认了情节剧(其实,这样的渗透不止发生了一回),那么,反观基顿,当他意识到宇宙在渗透时,却走向了另一个方位,他站在了叙事的对面。我们之所以称《福尔摩斯二世》里的放映员,是迷影者的终极肖像,是因为他示范了一组蒙太奇:迷影者背对银幕、靠着放映机睡着,一边却灵魂出窍,转过身盯着那块发光物。这是一个悬空的形象,犹如剪辑电影史的戈达尔,他们不仅面对着单独的历史,更陷入了“复数的历史”,但,就像戈达尔反复回放了《荒漠怪客》[3]里最具情节性的一段对话:“对我说谎,说你没有忘记我,说你仍然爱着我。”在漂浮的基顿对面,有一块疯狂实验着的银幕,它最终的实验结果,是一场求婚。是的,银幕上的求婚总是不可理喻、执拗、乃至愚蠢,但它引发了最狂野的跳跃,它能把一切多余的可能性、别过头去的眼神,都扭到一只戴钻戒的手上,接着,就是一对抱拥孩子的夫妻,《大学》的结尾提前上映。

上世界20年代,上海大光明电影院的裴斯开登《小船主》(基顿《船长二世》)宣传海报《福尔摩斯二世》剧照

如果说在《大学》或者《七次机会》的相册中,基顿自己就是情境的杠杆,那么在这部电影里,目光才是杠杆,看电影的人跟着影像而变,与之同步,又难以对称,他变得像《深锁春光一院愁》[4]里、那坐在电视机面前的卡蕾,对一个迅速闭合的结构感到无措。在《船长二世》的最后,也发生了类似的游离,通过动作的重复:在一连捞起了父亲、女友和丈人之后,基顿又去跳水救人了,电影结束于他在泡在洪水里的模样。物理仍然是物理,两块银幕彼此照射。

不论基顿是在家庭空间内,还是在它的对面看着它,像个不肯回家的孩子,他和情节剧之间,永远存在一种蒙太奇关系,蒙太奇可以是他的身体,也可以是一顶怪异的帽子、一束放映机的光线,为了这些小东西,他不愿意让步。“蒙太奇,我那美丽的烦恼。”

[1]道格拉斯·瑟克指导的电影,最著名的家庭情节剧之一

[2] 希区柯克指导电影

[3] 尼古拉斯·雷指导的西部片,戈达尔在《电影史》里引用

[4] 同为道格拉斯·瑟克的家庭情节剧代表作

石新雨,青年电影人,电影播客《波长cinema》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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