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的荔枝》中,胡商苏谅是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他生在西亚波斯,来到东土大唐,只是为了做生意、赚大钱。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意外结识了奉旨采买转运荔枝的李善德。
苏谅是个外国企业家,李善德是大唐荔枝使,如果没有意外,两人之间永远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行线。然而,在人生地不熟的岭南,他们却成了彼此的黄金搭档。
李善德借用苏谅的资金实力,苏老利用荔枝使的官方身份,两人互惠互利、合作共赢,成为了彼此最坚定的合作伙伴。
天上胡商千千万,波斯天竺占一半。
在彼时的大唐,外资处处有、胡商遍地走。李善德不过是个吉祥物一般的荔枝使,作为外资领域的大佬,苏谅为什么偏偏要与一无声望、二无实权的李善德合作呢?
世上所有的合作,本质上都是利益的交换。苏谅曾经说过,合作是“虾换鱼、鱼换虾,海王八换穿山甲”
苏谅与李善德的合作,亦是如此。
李善德虽然是不受待见的荔枝使,但是手里攥着刺史府开具的通行符牒。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一纸文书,有了何刺史加盖的官印,不管是荔枝还是其他的货物,一律放行、全程免税。
李善德要采买荔枝,苏谅想着要增加通关效率、降低财税成本,双方就这样形成了合作的原始冲动。于是,李善德将符牒变现,苏谅则狐假虎威,两人就这样一拍即合。
故事讲到这里,李善德与苏谅的合作,更像是一场意外。
然而,如果我们细思两人合作的背景,就会有不一样的发现——李善德与苏谅跨越山河的握手,是双向奔赴的必然。
在李善德抵达岭南的前两年,正是苏谅事业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时刻。当时的苏谅,呼风唤雨、如日中天,香料帝国的版图遍及海内外。
此时的他,是胡人商会的会长,更是全行业的扛把子。
只是,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右相要修建四香阁,苏会长提前采购了原料、装上了大船,就等着项目开工前运抵长安、收益翻番。
谁料,苏谅的船被劫了、货也没了,他没有实现日进斗金的梦想,反倒落得个出走长安的结局。
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假如这次香料生意的意外,只是天气因素和水匪海盗的原因,苏谅大可以像灰太狼一样卷土重来、杀回大唐。
事实却并非如此。在苏谅任职商会会长的日子里,胡商中的另一股势力正在崛起。胡商中女企业家阿弥塔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她暗中投靠了何刺史,被何刺史认作了干女儿。
阿弥塔背靠何刺史,何刺史仰仗着右相。如此一来,一条官(商)勾结的利益输送链就此形成。在苏谅生意失利后,阿弥塔依靠何刺史的力量,迅速地成为了胡商界新的话事人。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不甘心失败的苏谅,卖掉了一半的家产,从波斯老家杀回了大唐岭南。此时的苏谅,回到了熟悉的大唐,但是却发现早已经掉转了风向。
市场是阿弥塔的地盘,岭南是何刺史的天下。苏谅向来不搞攀附权贵、不谈权钱交易,如今想要收复失地、重整河山,必须要找到新的合作伙伴。
李善德的出现,为事业低谷中的苏谅带来了一束亮光。李善德是皇帝亲封的荔枝使,名头够响、手头够紧,他既没有采买荔枝的资金,也没有输运荔枝的物流。
在苏谅看来,李善德就像是一家创业期的企业。虽然困难重重,但却值得一搏。李善德缺钱,苏谅缺人脉,于是,两人合作的基础已经具备、合作的意愿也很强烈。
李借苏的钱,苏借李的权——用苏谅的话来说,这简直是妥妥的情投意合、天作之合。因此,李善德把符牒给了苏谅;苏谅把一千贯给了荔枝使。
此后,两人更是互相帮忙,找回安息香、征用双层瓮,在一次又一次的合作中,他们建立了信任,成为了彼此最优质的合作伙伴。
两年前,苏谅在离开京城前,曾满是伤感地说,“长安,不再有我的容身之所。”
和李善德一样,他也是被排挤、被驱逐出长安的苦命人。他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都希望用自己的双手,在长安刨出巴掌大小的立锥之地。
只是,苏谅干干净净做事,李善德清清白白做人,最终却都被长安所抛弃,成为了颠沛流离的异乡人。
天下捷径,不为寒门所开;世上歧路,多是权贵所设。在盛世危局的时代里,苏谅与李善德这样的老实人,既然无法自行发光,那就只能抱团取暖。
只是,长安尽头无故里,故里从此别长安。
荔枝虽甜,人生苦短。